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堆满了层层叠叠的考研资料。
林安逸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电脑上的数字,久久不能回神。
耳边还在回荡着母亲永不间断的指责声:“第三次了,别人都能考上,为什么你不行?”
“我还指望你能给你的弟弟妹妹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你看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子了?”
“早知道还不如把这钱给你弟弟报补习班了……”
“对不起……”林安逸的嘴唇翕动,习惯性地吐出这三个字,尽管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一种压抑的、沉闷的、令人窒息的感觉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没有任何价值。
寒冬腊月的街头总是静悄悄的,依稀可以看到两三个行人的身影。
林安逸行尸走肉般地走在街头上,最终停在一座桥的栏杆边。呼呼的夜风像是刀片一样刮得人脸生疼,但是林安逸却恍若未觉一般。
那一刻,她好想从这里一跃而下,或许结束这一切,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呼喊刺破夜空:“我的气球,别跑。”
放眼望去,一个男孩正追随着气球,从一旁的人行道上跑到马路中央。他奋力一跃,抓住了气球,就在他落地的一刹,一辆卡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林安逸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像一只扑食的猛兽,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巨大的撞击力袭来,世界在她眼前粉碎、变慢,最终归于黑暗。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你想给自己的人生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重新开始?”林安逸笑道,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值得重新开始的?
“只要你愿意将你的灵魂交给我,我就会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林安逸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也许是出于对生的强烈渴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回答了一个字:“……好。”
林安逸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趟在一个纯白色的房间里。
她起身看到了对面墙壁的镜子,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镜中的自己,正在对自己微笑。
林安逸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错觉。
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嘴角一点点咧开,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嗨,废物。”
镜中人歪着头,声音沙哑带笑,像是砂纸磨过玻璃。
林安逸猛地后退,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向后缩去,脊背紧紧绷直。
她下意识想逃,可是右手却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不受控制地向前抬起来,缓缓抚向镜面。
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镜子的一刹那,镜中的人突然动了。
那只苍白的手猛地穿透镜面,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林安逸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尖叫,就被一股巨力狠狠拽向前方。
砰!
后背砸在硬物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耳边传来桌椅挪动的刺耳声响,还有……
咔哒、咔哒、咔哒。
像是几十个人同时扭脖子的声音。
林安逸艰难地撑起身子,发现自己竟处在一间教室的最中央,貌似遇到了什么不太妙的事情。
——教室里面五十多名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转,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讲台上,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教师缓缓放下手中的粉笔。
“这位同学。”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林安逸浑身汗毛倒竖。
“上课期间……”
“要保持安静啊……”
林安逸的呼吸几乎停滞。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突然浮现一个透明面板,血红色的文字一行行跳出:
【欢迎玩家进入新手游戏副本:《诡异校园》】
【副本难度:E级】
【当前任务:请存活至今夜子时(0:00)】
【温馨提示:请务必遵守《锦绣私立高中校园守则》】
其中有一行字被特意加粗了,显得格外刺目:
【第七条:上课期间必须保持安静,任课老师讨厌噪音。】
林安逸的手指深深地陷入掌心。
她缓缓抬头,看向讲台——
老师的嘴角已经裂到了耳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沾血的戒尺。
“违反纪律的同学……”
他缓缓走向讲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倒计时。
“要接受惩罚哦!”
老师的戒尺高高举起,阴影笼罩在林安逸顶头。
她没躲。
不是勇敢,而是身体先于思维僵住了。
就像高中三年,每次被点名批评一样。
戒尺裹挟着风声劈下,林安逸下意识闭眼,极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安逸的心脏,让她一时难以呼吸。
眼泪因巨大的生理恐惧而失控地涌出。
就在第一滴泪珠砸落在地的瞬间,那个冰冷的机械声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检测到强烈恐惧情绪……正在抽取卡牌……】
【恭喜玩家,获得R级躁动卡:镜像我·凶隙】
啪!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取而代之的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一道染着血腥气的风——
“你敢动她?”
沙哑的女声在耳边炸开,林安逸猛地睁开眼睛。
一道人影正挡在她面前。
那人单手抓着戒尺,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她比林安逸高出半个头,黑色高领作战服勾勒出利落的线条,腰间别着一把短刀。
最让林安逸毛骨悚然的是,那张侧脸,和自己一模一样。
“你——”林安逸的喉咙干得发涩,身体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微微发抖。
对方没回头,只是嗤笑一声:“闭嘴,废物。”
话音未落,她突然发力。
咔嚓!
手中的戒尺瞬间被掰成了两半。
老师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快裂到耳根的嘴角瞬间恢复正常,金丝框眼睛下的眼球开始疯狂转动,像是坏掉的机械玩具。
“不……不听话……不听话的学生……”他的声音逐渐扭曲成电子杂音,“必须……必须……必须纠正……”
系统瞬间提示道:
【警告!警告!检测到异常行为!】
【启动强制修正协议!】
教室的灯光骤然变成了猩红色,黑板上的粉笔字开始融化,像血一样流淌下来。
老师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刺啦”一声,西装撕裂,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的金属骨架。
他的右臂开始变形,皮肤剥落,露出森白的机械指骨。
“咔嚓”一声,指尖弹出一把锋利的金属刃。
“清除……异常……”
机械老师的声音卡顿扭曲,脖颈处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瞳孔缩小成针尖大小的红光,在锁定林安逸的瞬间,液压驱动的机械臂猛地抬起——
刀锋破空,直刺林安逸的咽喉。
“退后!”
在林安逸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道黑色身影已经闪现到她身前。
安反手抽出腰间的战术短刀,刀刃在醒目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噗嗤!
刀尖精准刺入机械老师的左眼。
黑红色的液压油混着碎裂的玻璃体喷溅而出,有几滴甩在了林安逸的脸上,带着刺鼻的机械味。
机械老师头部的显示屏疯狂闪烁着乱码,喉管里仍是断断续续的电子音:“违……规……”
安狞笑着拧转刀柄,金属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违规?老子教你什么叫真正的违规——”
她猛地抬腿,军靴重重踹在机械老师的胸口。
伴随着金属凹陷的闷响,那具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后背砸在地板上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还愣着做什么?”安一把拽住林安逸的手腕,道:“跑。”
林安逸被她扯得踉跄两步,差点踩到地上蔓延的液压油。
身后传来咔咔复位的声音,还有系统冰冷的广播:
【检测到暴力违规,启动清除程序2.0】
天花板突然裂开,数不清的机械臂瞬间瓦解而出,关节处旋转着电锯和注射器。
安咒骂一声,拉着林安逸的手冲向教室后门。
“门锁了。”林安逸去拧把手的瞬间,指纹识别屏亮起红灯。
安随手抄起地上的一把椅子,径直向那识别器砸去:“谁TM要你认证?”
她们冲向走廊时,整条通道的应急灯骤然亮起,血红色的灯光里,所有教室的门同步划开,无数机械头颅扭转,瞳孔锁定两人,脖颈发出齿轮咬合的锐响。
林安逸的呼吸一滞,巨大的恐惧让她吓得腿软。但她的目光却下意识地飞速扫过环境,猛地定格在墙上的消防栓上。
“用水!”她声音发颤,几乎破音地喊道。
安秒懂了她的意思,一拳砸碎了玻璃,拽出消防水带。
林安逸扑过去,用尽全身的重量和力气,死命拧开阀门!
轰——
高压水柱如银龙出闸,狂暴的水流直接掀翻最前排的机械老师,它们的电路在滋滋声中短路冒烟。
安狂笑着抢过喷头,横扫水柱:“爽!这玩意比刀好用。”
机械群在高压冲击下东倒西歪,两支电锯擦着安的衣角飞过,钉进墙壁。
林安逸抱着头迅速蹲下,躲过飞溅的齿轮碎片。
就在抬头瞬间,她瞳孔一缩——
一台机械正从侧面水幕的掩护下悄然逼近!
“小心!左边!45度!”极致的恐惧像冰水般浇醒了林安逸的某根神经,她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
安条件反射般调转水柱,高压水流精准命中那台机械的关节缝隙,液压油混着火花炸开。
“你怎么知道弱点在哪儿?”安喘着气问,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诧异。
林安逸似乎被问得愣了一下,她看着自己还在剧烈发抖的双手,仿佛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是自己喊出来的。
她抬手想要擦汗,却发现指尖冰凉,全是水。
她尽量使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断断续续地开口道:“刚才……刚才它们摔倒时,我看到了……他们的内部结构……里面全是电线……书上说……用水就能使电线短路。”
安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咧嘴一笑:“书呆子还挺有用!”
“我不是书呆子。”林安逸下意识地嘟了嘟嘴,有些不满地反驳道。
这是她少数几次敢于表达自己的不满,尽管微不可闻。
两人背靠背站在水幕中,机械残骸在脚下堆积成山。
半晌,两人喘着粗气坐在机械臂堆叠的地板上。
林安逸的指尖还在发抖,她偷偷瞥向身旁的人——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带着她从未有过的张扬笑意。
安正用染血的绷带缠着手腕,动作粗鲁得像是在捆柴火。
“你叫什么名字?”林安逸犹豫了很久,才鼓起一点点勇气,声音细若蚊蚋地问道。
安头也不抬:“安。”
“哪个安?”
“安全的安。”她突然咧嘴一笑,笑容里充满了叛逆和危险,“不过老子最擅长制造不安全。”
林安逸抿了抿嘴唇。
她的笔记本里写过千百次“安”字——实验安全守则、安全系数计算……
但是眼前这个人,分明是站在所有“安全”的反面。
“你呢?”安用牙齿扯紧绷带,斜眼睨她,眼神极具压迫感。
“林……林安逸。”
“啧,名字倒是挺乖。”安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可惜人怂得要死。”
林安逸能清楚闻到她指尖的铁锈味。
太近了,近得能清楚看见安睫毛上沾着的机油,还有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
“听着,”安松开手,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血迹,“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归我管,不准再有想死的念头,如果还有——”
她突然从腰间抽出短刀,刀尖擦过林安逸的耳畔,钉穿身后试图突袭的机械残骸,似笑非笑道:“我就让你尝尝比死更难受的滋味。”
林安逸的耳畔被刀风刮得发烫。
她看着安拔出刀,甩了甩血迹,手腕突然一翻,刀身竟向钢笔般在她指尖灵活旋转了一圈,稳稳归鞘。
林安逸瞪大眼睛。
那是她思考时转笔的坏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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