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开业酒会的喧嚣散去，陆离回到自己市中心的小独栋，刚扯松领带，将那双穿得他脚疼的定制皮鞋踢到一边，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
微信通讯录的位置，弹出一个醒目的红色“1”。
点开，是一个风格极其简洁的头像，深色背景，隐约像是某种机械或建筑的局部，透着冷硬感。
验证信息只有两个字：「陈朔」
陆离挑了挑眉，指尖在屏幕上停顿半秒，通过了验证。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顶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陆总，今晚提及的城东地块开发方案，相关初步数据报告，我让秘书明早十点前发到你邮箱。」
陈朔的消息来得很快，公事公办的口吻。
陆离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回了句：「好的，麻烦陈总了。期待合作。」
他以为对话就此结束，正打算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陈朔。
「另外，周末我组了个局，都是些合作过可以信任的朋友。在港口‘雾霭’俱乐部。陆总要是有空，不妨过来坐坐？」
陆离有些意外。
陈朔看起来不像是会主动组局，尤其还是邀请一个算不上多熟的合作伙伴参加私人朋友聚会的那种类型。
“反正没事，去就去吧。”“可是我跟他不熟唉。”“但他长得真的很帅啊！！”……
他纠结了一会，私心占据了理智：「好啊，具体时间？我一定到。」
「周六晚八点。待会儿把定位发你。」
「好的。」
——
周末。
与其说是酒吧，这里更像一个高级私人会所，格调暧昧，音乐慵懒，空气中浮动着酒香与淡淡的雪茄气味。
陈朔定的位置是半开放的卡座，视野极佳，又相对保有私密性。
如陈朔所说，人不多，六七位，看起来确实都是他关系不错的朋友，气质谈吐皆是不凡。
陆离到场时，陈朔简单做了介绍，彼此寒暄几句，便很快融入了进去。
陆离本就是社交场上的高手，言笑晏晏，分寸把握得极好。
陈朔坐在他旁边，话不算多，但偶尔插一句，总能切中要害，或者引得众人发笑。
他和在商业场合上的冷峻模样有所不同，松弛了许多，但那种天生的掌控感依旧在不经意间流露。
只是，陈朔显然对酒精不太在行，几杯纯饮威士忌下去，眼睫下便泛起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薄红。
虽然坐姿依旧笔挺，眼神也依旧清明锐利，但陆离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因这层酒意而软化了些许。
正是这丝软化，引来了麻烦。
他出色的外貌和偶尔因酒意流露的禁欲感，在这种场合下格外引人注目。
短短半小时内，已有三四波人，主要是些大胆的女生，借着各种由头过来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陈朔的拒绝一次比一次简洁冷淡。
直到又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女孩被同伴怂恿着过来，再次被陈朔毫不委婉地拒绝后，旁边卡座一个一直盯着这边的公子哥坐不住了。
那公子哥显然对那女孩有意思，见陈朔如此“不识抬举”，觉得在女伴面前丢了面子，端着酒杯就晃了过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善：“喂，哥们儿，几个意思啊？加个微信交个朋友而已，摆这副臭脸给谁看？是不是存心找茬？”
卡座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陈朔的朋友们皱起眉，但还没等他们开口，陆离先站了起来。
他脸上挂着假笑，脚步精准地挡在了陈朔和那公子哥之间，微微侧头，对那挑事的人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赵少。怎么，今天兴致这么好？”
被称作赵少的公子哥显然认得陆离，气势顿时矮了半截：“陆……陆二少？您怎么……”
“陈总是我最近的合作方。”陆离语气依旧温和，碧色的眼瞳里却没什么笑意，“他不太喝酒，也不太喜欢社交软件。”
“有什么问题，或许可以跟我聊聊？”
赵少的脸色变了几变，显然不敢得罪陆离，讪讪地说了几句“误会”、“打扰了”，便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陆离这才转过身，看向陈朔。
陈朔也正看着他，眼神在酒吧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深邃难辨。
“没事吧？”陆离问。
陈朔摇了摇头，声音比刚才更低沉沙哑了些：“没事。谢了。”
陆离看他确实不像还能继续喝的样子，便对其他人笑道：“陈总好像有点不胜酒力，我正好顺路，先送他回去。各位继续，今晚就记我账上吧。”
在朋友们的起哄和道别声中，陆离半扶半引地带着陈朔离开了酒吧，让候着的司机先送陈朔回家。
车子平稳地驶入陈朔所住的高档小区地下车库。
陆离看着陈朔下车，步伐还算稳健地走向电梯口，这才吩咐司机离开。
回到自己公寓，陆离卸下一身疲惫，洗完澡出来，习惯性地想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却摸了个空。
他微微蹙眉，回想了一下。
那是一只Cartier的黑色哑光打火机，用了挺久，还挺顺手。
正想着是不是丢在酒吧或者车上了，手机“叮”了一声。
是陈朔发来的微信。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里，一只黑色的Cartier打火机静静地躺在深色的木质桌面上，旁边是半杯清水和一瓶打开的醒酒药。
拍摄角度很正，灯光下，打火机边缘的金属折射出冷硬的光泽。
陆离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想起来了，在酒吧卡座里，他点烟后好像随手把打火机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沙发上，估计是陈朔离开时不小心收走了。
他打字过去：「果然落在你那儿了。还以为丢了。」
陈朔的消息很快回复，言简意赅，完全不像个刚喝了酒的人：「嗯。地址发我，让司机给你送过去。」
陆离也没客气，直接把公寓地址发了过去。
大约四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陆离通过可视对讲看到是穿着制服的代驾司机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密封袋。
他让阿姨开门接过，袋子里正是他那枚失而复得的打火机。
手机再次亮起，陈朔的消息紧随而至：「收到了？」
陆离摩挲着冰凉的打火机外壳，回复：「收到了。谢了，陈总。还麻烦你特意让人跑一趟。」
「物归原主。」
陈朔回了一句，隔了几秒，又发来一条，「今晚，多谢。」
陆离看着屏幕，唇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还真是不欠人情。
他回了句：「不客气。下次可别喝那么多了。」
这次，陈朔只回了一个字：「嗯。」
对话似乎到此为止。
陆离将打火机放回床头柜，目光扫过那个简单的“嗯”字，觉得今晚这场插曲似乎有些意外了。
——
手机屏幕刚暗下去没多久，就在陆离几乎要沉入睡眠时，执着的铃声猛地划破了卧室的宁静。
“一页页翻众多呼叫合成一片不协和的音，请别看这无数张嘴巴展示的躁动之心……”
陆离蹙着眉，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逆子”让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按下接听，那边立刻传来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背景音里还混杂着游戏特效声和咀嚼薯片的脆响。
“陆二少！这个点你居然没睡而且还接了电话？这不科学！快说，是不是刚从哪个声色犬马的局上回来，肾上腺素还没下去呢？”
陆离把手机拿远了些，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被吵醒的不耐：“嗯。”
就这一个字，足以让电话那头的夏承桑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兴奋起来。
“哇哦——有情况！谁的局？让我猜猜…小明总？许时引？……不对，那帮家伙的局没这么早散……等等！”
夏承桑的声音突然拔高，“不会是…陈朔的吧？我听说他今天组了个私人局，还挺难进的。”
电话这头，陆离沉默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夏承桑此刻在屏幕那头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的样子。
这短暂的沉默对于夏承桑来说，无异于直接确认。
“我靠！真是他？！”
夏承桑的声音瞬间飙高了八度，几乎要震破陆离的耳膜，“陆离！陆二少！你俩这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才认识几天？酒会才过去多久？这就混进人家的私人朋友圈了？他那种冰山居然会主动邀你？你们……”
“停停停，”陆离赶紧打断他越来越离谱的联想，无奈地解释道，“瞎想什么。”
“纯粹商业往来，他组局，邀请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氛围挺正常的，就是聚聚。”
“合作伙伴？聚聚？”夏承桑的语气充满了怀疑，“得了吧，陈朔谈生意需要组酒吧局？他办公室那张冷脸就能把合作方冻死三分。”
“你俩绝对……”
“绝对没事。”陆离斩钉截铁，感觉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就是碰巧遇到了点小麻烦，我顺手帮他挡了一下，然后看他喝得有点上头，就顺路送他回去了。”
“就这样，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商业互帮互助关系。嗯？”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追问，只剩下细微的游戏背景音。
不知道是终于理亏，还是对这番“纯洁”的解释感到无比失望。
陆离也懒得去揣测这位哥的脑回路，只想尽快结束这通骚扰电话。
“行了，没事我挂了，困死了。”
“……哦。”夏承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赶紧睡你的觉去，别再啃薯片了，胖死你得了。”
陆离最后敷衍地叮嘱了一句，也不等对方回应，径直按断了电话。
世界终于重归寂静。
陆离把手机扔回床头柜，身体滑进柔软的羽绒被里，闭上眼睛。
黑暗和静谧重新包裹上来，但脑海里却莫名闪过酒吧迷离灯光下陈朔泛红的眼睫，以及微信对话框里那个简洁冰冷的“嗯”字。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驱散那些莫名其妙的碎片。
“烦人……”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强迫自己清空大脑。
睡意终于再次缓慢地席卷而来。
陈某：看到了故意不说，想让陆某和他多说两句
陆某：好巧，一定是意外(确信）
陈某：他是木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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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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