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陆离准时出现在陈朔公司的会议室。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照得通明。
项目洽谈进展顺利，陈朔一如既往的冷静锐利，数据清晰，逻辑缜密，看不出半分宿醉的痕迹。
陆离也迅速进入状态，两人就开发方案的几个关键点交换了意见，效率极高。
会议中途短暂休息，特助进来添咖啡。
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时，进来的却不是特助，而是一位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笑容颇为热络的男人——陆离的表叔，陆芝辉，也是陈朔公司的一位资深副总。
“哎呀，我说怎么看着眼熟，真是小离啊！”
陆芝辉笑着走进来，很自然地拍了拍陆离的肩膀，“刚才在外面听助理说你在和陈总谈项目，我就过来看看。”
“怎么样，和陈总合作还顺利吧？”
“表叔。”陆离起身，礼貌地笑了笑，“很顺利，陈总专业高效。”
“那就好，那就好！”陆芝辉寒暄了几句，话锋一转，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小离啊，最近忙归忙，个人问题也得考虑考虑了吧？”
“你看你，一表人才，事业有成，就是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要不要表叔帮你留意一下？我认识几位老朋友，家里的千金都很不错，知书达理……”
陆离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暗道一声“来了”。
事儿爹，怎么天天管的那么多。
他正飞速思考着如何委婉又不失礼貌地回绝，既能全了长辈的面子，又能彻底打消对方的念头。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旁边一直沉默翻阅文件的陈朔却忽然抬起了头。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陆芝辉，最后落在陆离身上，语气淡然而不容置疑，直接截断了陆芝辉后续所有可能的话头：
“陆总最近恐怕没这个时间。”
“城东地块的前期调研、方案细化、以及后续的融资谈判，工作量会非常大，未来几个月都需要全身心投入。是不是，陆总？”
他最后一句是问陆离，语气平淡公事公办，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结论性。
陆离瞬间心领神会，从善如流地接话，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无奈”和“遗憾”：
“陈总说的是，接下来确实要连轴转了。表叔的好意我心领了，等项目告一段落再说吧。”
陆芝辉看看陈朔，又看看陆离，脸上热络的笑容稍微僵了一下。
陈朔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是从工作角度出发，他再坚持倒显得不顾大局了。
“哈哈，也是，工作重要，工作重要。”
他干笑两声，又闲聊两句便借故离开了会议室。
“感谢救场啊！！！好人好人！”陆离在心里默默把陈朔向上提了一个地位。
会议继续，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
结束后，两人并肩走向电梯口。
“刚才，多谢了。”
陆离侧头看向陈朔，唇角带着轻松的笑意，“又帮我解了一次围。陈总这事业心强的人设，还真是好用。”
陈朔脚步未停，只淡淡应了一声：“本来也是事实。”
电梯门打开，陈朔走了进去，转身面对门外陆离。
陆离忽然想起什么，在电梯门合拢前，笑着补充了一句：“对了，总是陈总陆总的，听着生分。”
“以后直接叫我陆离就行。”
电梯金属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内外空间。
在门缝即将彻底消失的刹那，陆离看到陈朔深邃的眸光似乎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里面传来一声简洁的：
“嗯。”
门彻底合拢，电梯下行。
陆离站在原地，抓了抓头发。
真是惜字如金。
换成别人，那就叫装了。
——
陆离没在陈朔那声冷淡的“嗯”上纠结太久，转身就把这点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他心情颇佳地开车回了家，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父母结束长期的海外旅居，回家了！！！
一进门，果然一片热闹温馨。
“妈咪！”陆离笑着张开手臂，给了迎上来的林尽染一个大大的拥抱，“想死我了！去玩的累不累？”
“哎呀，我小宝贝！”林尽染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喜悦，仔细打量着陆离，“一点也不累，看到你我精神好着呢！”
“快让妈妈看看，好像瘦了点？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陆长舟正站在一旁指挥阿姨们安置行李，见状咳了一声，故作严肃：“眼里就只有你妈？我这公大型移动背景板是看不见？”
陆离松开林尽染，又笑着去抱了抱父亲，“哪能呢爸！欢迎回家！当然也想您了。”
“这还差不多。”陆长舟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意，拍了拍儿子的背。
这时，林尽染像是想起什么，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狭长盒子，递给陆离：“喏，宝贝，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陆离打开一看，竟是一块限量版的机械腕表，设计低调却极具分量，是他念叨过但一直没舍得下手的款。
“哇！谢谢妈咪！太喜欢了！”陆离立刻戴上，爱不释手。
旁边的陆长舟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酸味：“哦，原来是这块表。”
“某人在店里看了好久，我说我喜欢，某人说‘这是年轻款式不适合你’，转头就买给了真正的‘年轻人’。”
林尽染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跟你儿子还吃醋？你的礼物少了？那箱雪茄是谁的？”
陆长舟被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那能一样么……”
一家人说笑着移到客厅沙发坐下。
林尽染拉着陆离的手，关心完他的日常起居后，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工作上。
“今天去陈朔公司开会还顺利吗？”她记得儿子今天有重要的会面。
“挺顺利的，项目基本定下来了。”陆离点头。
“陈朔那人怎么样？听说年纪轻轻就把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挺厉害的。”
林尽染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探寻和好奇，“人好相处吗？”
陆离脑海里瞬间闪过陈朔那张冷峻的脸和惜字如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人嘛……是挺帅的，能力也没得说，就是话太少了，”
“跟他开会得像挤牙膏一样，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
“嗯？”林尽染的八卦之魂似乎被点燃了，眼睛微亮，“说说？是个很冷漠的人吗？还是只是性格内向？”
陆离正想举例今天电梯口那声“嗯”，忽然意识到母亲这关切似乎有点超乎寻常的细致了。
他失笑道：“妈，您这打听的是不是有点太详细了？就是合作伙伴而已，性格是闷了点，但合作挺高效的。”
林尽染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合作伙伴也得了解人品性格嘛。行了昂，妈就随便问问。”
“对了，”确认门口不会再有人进来后，陆离问道，“我哥呢？他不是说也回来吗？”
林尽染浅浅翻了个白眼，“别提了，跟我和你爸玩到一半硬要回国。现在搁分公司呢，说是下周结束再回来。”
——
晚餐时分，家里的餐桌上摆满了林尽染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陆离爱吃的菜。
氛围温馨，其乐融融。
陆长舟开了瓶好酒，心情显然也极好，不再计较手表的事，反而问起陆离公司新项目的细节。
陆离挑了些能说的，大致讲了讲与陈朔公司的合作框架。
“陈朔……”陆长舟抿了口酒，沉吟片刻，“我听过他的一些事。做事狠，眼光准，不太讲情面，但信誉不错。”
“跟他合作，利益上不会吃亏，但你也得多留个心眼，这人城府深。”
“知道，爸。”陆离点头，“公事公办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林尽染优雅地夹了一筷子鱼放到陆离碗里，状似不经意地重新接上话题，“这陈朔……成家了吗？或者有女朋友没？”
陆离差点被汤呛到，无奈地看向母亲：“妈，您怎么又绕回来了？我真不知道，也没问过。我们只谈工作。”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妈对陈朔是真八卦。
“哎呀，闲聊嘛。”林尽染笑得温婉，“我就是觉得，能让你爸说出那种评价的年轻人，挺少见的。”
“好奇一下他的私人生活也很正常吧？说不定……人家只是不爱跟生意场上的人多话呢？”
陆长舟瞥了妻子一眼，似乎察觉到了点什么，哼笑一声：“尽染，你脑子里又在打什么算盘？我可提醒你，陈朔那样的人，不像是个能随便拉郎配的。”
“什么拉郎配，说得真难听。”林尽染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我就是关心一下儿子的合作伙伴，多了解一点总没坏处。”
“宝贝，下次见面，有机会可以稍微关心一下同事的生活嘛，显得有人情味。”
陆离哭笑不得：“妈，我跟陈朔的关系还没到能互相关心私生活的地步。”
“而且，我严重怀疑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只会回我一个字——‘忙’。”
他学着陈朔那冷淡的语气，把父母都逗笑了。
“行了行了，吃饭吃饭。”陆长舟发话，“尽染你也消停点，别把孩子的工作关系搞复杂了。”
林尽染这才偃旗息鼓，但陆离分明看见她眼底那点未尽的好奇和盘算并未完全散去。
果然，晚上陆离准备回自己公寓时，林尽染送他到门口，又帮他理了理衣领，悄声说：“宝贝，下次要是见到了，顺便帮妈妈观察一下他手上戴没戴戒指，啊？”
陆离：“……妈！”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林尽染笑着摆手，“开车小心点。”
回公寓的路上，陆离想着母亲过于热切的关注，又想起陈朔那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俩人，简直像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实在无法想象，陈朔那样的人，会被拉入这种家长里短的八卦之中。
不过，经母亲这么一闹，他倒是对陈朔生出一点微妙的好奇——那样一个工作机器般的人，私下里，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真的有人能靠近他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取代了。
毕竟，他和陈朔，目前且大概率未来，也只会是默契而高效的合作伙伴而已。
就算自己挺欣赏他的。
当然也应该只是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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