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
祝语芙慢慢抬起眼。
那个被称为队长的男人就站在几步之外，朝她伸出了手。
她顿了顿，晃了晃手上的手铐，另一端连接着审讯椅，这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抬起手来。
好在对方很快就意识到了。
他露出一个笑，收回手，很有亲切力地介绍道：“我是特别行动小组的队长。”
“找你来是想问点事情。”
霍御顿了顿，“刚才…我的队员，他态度可能不太好，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了。”
“你别记恨他。”
他这一番话简直要说到祝语芙心坎里去了，她自从坐进审讯室之后耳朵里面就没有听到一句人话。
遇到的也全是奇葩。
此刻见霍御一副说得通话的样子。
她一下子重新燃起了希望。
其他的只会让她交代，交代个毛啊，她什么都没有做啊。
祝语芙有些腼腆，说话磕巴了起来：“您好，我…”
霍御很贴心，“别紧张。”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交代清楚就行。”
“问完问题我会放你走的，”他眉眼温和。
祝语芙几乎要眼含热泪了。
她一五一十的交代着，只是祝语芙敏锐地注意到，他好像并没有真的再听，只是偶尔嗯一声而已。
目光总是越过她的头顶，注视着她身后某处。
祝语芙身体一僵，转过头，身后只有一片空白的墙壁。
她好奇极了：“霍队长 ，你在看什么啊。”
对面的霍御怔愣了一秒，随即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收了回来，垂在身侧。
他开口道：“我有点…斜视。”
“不好意思。”
祝语芙连忙摆手。
霍御看了她的资料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什么事，想来应该是我的队员误会你了。”
“你可以走了。”
祝语芙听到这句话简直喜出望外。
不过霍御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重新担心了起来。
“不过，危险还没有完全过去，听说你在地铁上遇见了监控没有拍到的黑影。”霍御从一旁接了热水递给了她。
祝语芙连连点头。
霍御又继续说道：“那可能是新出现的污染物。”
他眼神收集着她脸上所有的表情。
祝语芙茫然极了：“污染物，那是什么。”
她从来都没有听过。
“你可以理解为外星生物，很抱歉这方面的东西我不能向你透露。”他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你很有可能被盯上了。”
“安全考虑我们可以给您提供住所。”
出乎霍御意料的是，她摆了摆手直接拒绝了。
祝语芙：“我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霍御反驳。
她摇摇头：“我家里人从小教导我，不能占用公共资源，要留给更需要的人。”
“我有手有脚，真的不用了。”
霍御嘴角抽动，没有想到这句话是从她嘴巴里面说出来的。
他话锋一转说道：“行。”
他递来一个崭新的通讯器，叮嘱道：“遇见危险欢迎随时向我提供信息，危险的时候也可以打电话叫我。”
“保护公民是我们特别调查小组应尽的义务。”
这次祝语芙没有拒绝。
她收下后，霍御就解开了她的手铐。
祝语芙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全身，到现在她已经快两天没有睡觉了。
她抬眼看向霍御，刚想抬起右手，发现他右手戴着手套。
她顿了顿，换了一只手，笑着开口说道：“霍队长，刚刚…”
霍御也笑了笑，抬起手同她握了一下。
很快，他注意到祝语芙脸色变得惨白。
霍御愣住，看了她脚下的黑影一眼，揽住她的肩膀，询问道：“你还好吗。”
没有得到回应。
祝语芙只是脸色发白，不断地颤抖着。
正当霍御想要叫医生的时候，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祝语芙扯着他的袖子，摇摇头，说道：“生理期坐久了有点头晕。”
“谢谢你的热水，”她笑了起来，“我感觉好多了。”
恢复状态，出了审讯室之后。
祝语芙笑着同霍御摆手告别。
她斥巨资打了一辆人工智能专车去往她另一个兼职地点，从时间上来说应该赶得及。
一坐上车，祝语芙顿时收敛了脸上温柔的笑意。
她面无表情地靠在车窗上。
脑子里面想着霍御。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周身气体这么奇怪的人了。
态度也很奇怪，进来的时候明明想要杀她，却表现得如此温和。
太奇怪了。
这个特别调查小组她摸不清底细，但这种超出认知范围的凶案已经发生在她身上了。
说不定下一个就会是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卷进这件事里面的。
但不管是黑影还是态度奇怪的官方人员。
她一个都惹不起。
祝语芙闭上眼，巡视着大脑里面那团灰色的气体。
那是刚刚握手时，她发动能力得到的对方的记忆。
和地铁上因为被触碰而被动读取的不同。
她主动接触的，可以想什么时候读就什么时候读。
祝语芙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打算今晚在梦里读取对方的记忆。
她对现状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两方或许都要她的命。
她好不容易熬到考上了联邦最好的大学，她绝对绝对不允许一切不好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便利店很快就到了。
付完款，祝语芙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枚硬币，长期没有办法休息后所产生的疲惫感，像铅块一样拖拽着她的四肢，走向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店。
这是她今晚唯一能赚到钱的地方。
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单调得令人昏昏欲睡。
祝语芙机械地扫码、收银，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两天两夜没合眼的极限疲惫，让她感觉自己随时会散架。
店门被推开，带进一股深夜的凉气。
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衫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目标明确地走到冷柜前，拿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径直走向收银台。
就在他将水瓶放在台面上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气息钻入祝语芙的鼻腔。
她下意识地抬眼，心脏莫名地快跳了一拍。
目光只捕捉到对方帽檐下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三块五。”她开口道。
男人没说话，从裤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放在柜台上。
一枚硬币边缘不稳，滚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直滚到祝语芙手边。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捡。
男人却更快一步，他拾起硬币，重新放在柜台上。
他拿起水瓶，转身离开。
祝语芙没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她已经两天没睡了，脑子基本不转了。
好在交班时间终于到了。
祝语芙揣着那点微薄的薪水，解决了晚饭。
她走到街心公园，找了张还算干净的隐秘长椅，随后铺开几张在店里顺的旧报纸。
蜷缩着躺了下去，生存的本能让她对环境的忍耐力极强，只要能让她合眼休息几分钟，长椅也是天堂。
意识刚刚坠入混沌的边缘，她选择在入睡的前一秒读取了霍御的记忆。
她安宁的躺在长椅上，一侧手臂自然的垂在外面，身上的报纸顺着风哗啦啦的冻着。
良久。
一个衣衫褴褛、眼神浑浊的流浪汉，拎着瓶酒，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过量的酒精模糊了他眼前的视线，直到走过，他才像突然意识什么一样。
“女人。”他自言自语道。
流浪汉转过头，努力睁大眼睛看清她面孔后。
“嫩啊。”
他加快脚步，扑向长椅上蜷缩的女孩，直直抓向她单薄的衣襟。
就在那只脏污的手即将触碰到的瞬间。
异变陡生。
祝语芙身下的阴影如同被惊醒的活物一般猛地沸腾着。
黏稠、漆黑、如同滚烫的黑色岩浆般剧烈涌动。
紧接着，一道完全由浓稠黑影构成的人形，从阴影中撕裂而出。
它手中握着一把像雨伞一样的东西。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对方连一声呜咽都来不及发出。
那只伸出去的手，连同它后面整个枯槁的躯体瞬间膨胀、分裂，最后化作细密血雾，纷纷扬扬洒落在四周，迅速被泥土吸收。
只在留下浓厚的铁锈味。
被风一吹就散了。
然而，黑影并未完全消失。
在路灯昏黄光晕勉强照到的长椅边缘，那团黑影就那样随意地坐在祝语芙的身边。
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
半晌。
有一块巧克力悬浮在半空之中，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着。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连同包装纸一起。
祝语芙睡得很沉，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她只是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
她放在长椅边缘的破旧手机，随着她的动作，眼看就要滑落在地。
那团正在吃巧克力的黑影，动作微微一顿。
它似乎看了一眼那即将坠落的手机，伸出了手，漫不经心地向上轻轻一托。
那部破手机，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距离地面几厘米的空中，然后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回了长椅边缘的安全位置。
最后一点包装纸也被吃完，它彻底融入长椅下她的影子之中。
……
天亮了。
祝语芙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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