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宛星头痛欲裂,浑身骨骼肌肉无一不叫嚣着疼痛,像是被重型卡车给反复碾压过。
她艰难地在一片混沌中找回意识,感觉自己额头正抵着粗糙的木地板,鼻腔里依稀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极其陌生且陈旧的檀木气息。
“小纪大人?小纪大人?您还好吗?”
一道略显尖细的嗓音蓦然在她头顶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周遭的安静。
纪宛星费力地睁开眼,未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玄黑色的衣摆,上面绣着繁复的暗纹,脚上穿着的是一双官靴。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心脏瞬间漏跳了好几拍。
她不是在学校的图书馆吗!这是什么地方?
纪宛星举目四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极为宽敞宏伟、穹顶高深的大殿里。
殿中宽敞阔亮,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殿顶,四周墙壁上似乎刻着壁画,因距离和光线看不真切,只一眼便觉气势磅礴。
数十盏宫灯与儿臂粗的蜡烛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一条丈宽的深红长毯从殿门口直铺向上方那金光璀璨的龙椅宝座。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尽显此处极致的威严与奢华。
两侧竟然还井然有序地站满了穿着各色不同品级、纹饰官服的人。个个皆屏息凝神,目光或好奇或怜悯地聚焦在她身上。
而她,正跪坐在大殿中央,身前散落着一本摊开的宣纸册子和一支小巧的羊毫笔。
纪宛星惊疑未定,一股陌生的记忆忽如洪水决堤般涌入脑海,胀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炸开。
这原主竟然也叫纪宛星,是大靖王朝的一名从八品起居郎,年岁十六。
在朝廷试行改革录用女官的第一年,凭借一手好字和过目不忘的本事,经过考核,遂担任此职,负责记录皇帝及大臣言行。
怪不得她刚刚看见这两侧官员中有几个女子立于其中,看来这个架空时代没受过某理学的荼毒。
她此刻所在,正是大靖王朝每日举行朝会的宣政殿。
纪宛星好奇地往上一瞧,那龙椅上坐着的只是个七八岁的小皇帝,而真正的掌权者是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秦辰。
今日原主在朝会上,因连日熬夜整理史料,体力不支,在汇报工作时竟一头栽倒。
再醒来时,芯子就被换成了她这个现代文科生。
纪宛星头痛欲裂,绝望地想着:能不能再栽倒一次?说不定就能换回去了?
【叮!检测到灵魂契合度100%,‘真言系统’绑定成功!】
一道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中响起,斩断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系统使命:秉笔直书,记录真实。宿主身为史官,当以真相为己任。】
【核心规则:不可主动说出虚假之言。若违规,视情节严重程度,将遭受电击、剧痛、当众呕吐、短暂失明等惩罚。助您成为一代直笔史官,名垂青史哦亲~~】
纪宛星:“???”
什么玩意儿?
狗血穿越还不够,还附赠个强制说真话的坑爹系统?这是要逼她成为女版魏征,天天在朝堂上怼天怼地怼空气吗?
在这稍不留神就会掉脑袋、甚至株连九族的古代朝堂当人形ETC自动抬杠机?是嫌她死得不够快?
能不能申请退货或者换个种田养生的休闲系统啊!
“纪大人——”
纪宛星正在内心疯狂吐槽之际,便听又一道尖细的声音从上前方传来。
她闻声望去,那是站在龙椅旁的大太监,脸上看似带着关切,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不明的审视。
“可是身体不适?若实在支撑不住,可先行退下,让副史记录便是。”
退下?
纪宛星眼睛一亮,这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她当即想顺水推舟,说一句“多谢公公体恤,下官确实不适”,然后赶紧溜之大吉,好好研究一下这见鬼的系统和所处的时代背景。
然而,她刚准备张嘴,那编好的话语到了喉咙边却变成了一句震惊朝堂的谬言。
“多谢公公关心!下官无碍,只是方才骤然窥见摄政王殿下威仪,如烈日灼心,一时心神激荡,难以自持,故而失仪。”
声音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属于史官的平静腔调。
满朝文武:“!!!”
大太监:“!!!”
纪宛星:“!!!”我不是!我没有!
系统你干嘛?!!
她很想捂住自己的嘴,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保持着跪坐执笔的姿势,一脸“我just实话实说”的正直表情。
整个大殿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先是难以置信地盯在纪宛星身上,然后齐刷刷地、带着无比惊愕转向了大殿前方,那站在百官最前列的男人身上。
纪宛星也下意识地跟着看了过去。
只一眼,便让她呼吸一窒,心跳加速。
那人身着玄色四爪亲王蟒袍,身姿挺拔如苍松翠柏,负手而立于御阶之下。
仅仅是一个背影,便透着一股嚣张霸道、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和一种不容忽视、令人心悸的凛冽威压。
仿佛他才是这座金銮殿里真正的主人。
从记忆中得知,这就是摄政王秦辰。
【系统任务发布:记录摄政王秦辰接下来一刻钟内的言行。要求:客观,真实。】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冰冷地响起,如同催命符一般。
就在纪宛星话音刚落、满殿死寂之际,便见那玄色蟒袍的身影,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棱角分明,眉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但他的眼神却深邃如寒潭,锐利如鹰隼,只淡淡一扫,便让殿内温度骤降,百官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纪宛星在接触到他那目光的一瞬间便已迅速垂下眼帘,内心抓狂不止。
完了完了,不会引起朝堂大BOSS注意吧?她这不得已的马屁恭维不至于会引发杀身之祸吧!
未料那道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地掠过跪坐在地、身姿挺直的纪宛星,仿佛她只是这殿内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这种彻底的无视,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秦辰转向龙椅上的小皇帝,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关于江南水患,臣以为,当立即开仓放粮,拨银百万两,派遣钦差大臣督办,严惩救灾不力、中饱私囊之官吏,以安民心。”
一旁早已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副史官见状,悄悄扯了扯纪宛星的袖袍,将她带回御阶下侧方的记录案几后跪坐,示意她继续记录。
那小皇帝显然有些怕秦辰,连连点头应道:“准、准奏。一切依皇叔所言。”
【记录:摄政王秦辰奏请赈灾,帝准奏。】
纪宛星根据原主肌肉记忆提笔在纸册上写下这行字,手有点抖,但还是努力维持镇定。
还好,这破系统没逼她加什么个人评论。
此时,一位白发老臣颤巍巍地出列,躬身道:“陛下,王爷,臣……臣启奏。从国库直接拨银百万两是否、是否数目过于巨大?
且江南官场盘根错节,若因水患一事便大动干戈,严惩不休,恐、恐引发当地官场动荡,反不利于救灾安抚事宜啊陛下!是否可再详加商议,或分批拨付,徐徐图之?”
言辞间颇为谨慎,却也能听出反对之意。
小皇帝下意识看向那身蟒袍。
秦辰眼神未变,甚至都未转身,只淡淡道:“张大人是觉得,那江南百姓的性命,抵不过百万两白银?还是觉得,那些蛀虫的官位,比灾民的生死更重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力,那老臣顿时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连声道:“老臣不敢,老臣绝非此意!老臣只是、只是忧心国帑,担心操之过急会……”
秦辰闻言,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哦?那张大人是何意?莫非是与江南某些官员,私交甚笃,故而在此刻出言回护?”
这话就极其严重了,几乎是直指他江南官员结党营私。
“殿下明鉴!”张大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老臣、老臣绝无此心啊!”
朝堂之上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纪宛星低着头,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心里默默向天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检测到关键信息:摄政王秦辰疑似构陷大臣,排除异己。请宿主记录并向其提问核实,以追求真相。】
纪宛星:“!!!”不!我不想问!
她拼命想要抵抗,但嘴巴却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不受控制地张开,那找死的、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响彻大殿:
“摄政王殿下,下官有一事不明。您指控张大人与江南官员私交甚笃,可有实证?若无实证,此举是否为凭借权势,构陷忠良,排除异己?”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时间凝滞,满朝文武无一言敢发。一旁的副官也惊恐地几乎瘫软,彻底伏跪在地。
纪宛星也顿感绝望,这傻*系统有病吧?问这么直白!难道她的命很硬吗?
还没问候完这系统十八代,下一秒,她便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可惜这满朝文武早已被摄政王素日里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狠戾手段所慑,他向来言出法随,无人敢质疑。
即便偶有轻微反对之声,也会很快被他以绝对的权势压下乃至清除。如此放肆甚至堪称诛心的提问,是破天荒第一次。
所以,并无人看出,在那看似平静无波、甚至隐隐透出震怒的冰冷目光之下,极快地划过了一道极其幽深的、极致的审视和探究。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这副看似年轻稚嫩、甚至因为刚才昏倒而显得有些狼狈的身体里,究竟藏着怎样的胆魄。
或者……
背后是否另有高人指使,才敢如此不知死活?
秦辰并未立刻发作,反而陷入了一种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比直接的暴怒更让朝堂之上的压力倍增。
纪宛星僵硬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了秦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遭的空气却瞬间降至冰点。
他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突然闯入的、不知死活的异物。
秦辰不紧不慢地走向御阶,就在他大步经过僵硬的纪宛星身边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她面前记录的那页纸,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兴味弧度。
秦辰极轻地笑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危险。
“哦?这位……小史官,是在质疑本王?”
纪宛星:“…………”
感觉被骂了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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