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他饶有兴趣，铃铛迷惑。
“就是一种鬼。”周霜弋继续走，楼道里说话有回音，正常的音量也被放大，他担心他跟铃铛说话被人听见，以为他是神经病，等出了楼才跟她解释笔仙的含义。
下午两点多，太阳正艳，他们背对着眩晕的光走，后背皮肤被烤得滚烫焦灼，铃铛的身体也变得有些透明，确实成了一团虚化的魂。
路上有行人，周霜弋不好光明正大跟她讲话，垂着头很小声在说，铃铛要凑近才能听见。可她一靠近，周霜弋又往旁边离远，她以为他这是在嫌弃她是一个鬼，气愤后越是要靠过去。
躲吧躲吧，恶心死你。
“……”纱制的裙摆嚣张地扫着手背，周霜弋勾着书包肩带，叹息一声，没再动了。
等他终于解释完笔仙为什么是鬼却要叫仙，铃铛才放过了他，背起手带着那片裙摆拉远，偏头看着他说:“我不是笔仙，我们跟人交流不用笔的，拿纸就行。”
她在那张草稿纸上下的那个诀叫呈心诀，被纸触碰到的人可以在上面呈现出心里想说的话，她跟周霜弋说完呈心诀，怕他又要给她安一个“纸仙”名号，步子加快，把他甩在后面。
这一片是商业街，前方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各式车辆在线上停停走走，红绿灯横七竖八令人眼花缭乱，铃铛不懂他们过路要看哪个灯，犹豫一下，瞥见对面一辆电动车驶过，抬脚就要走。
倏地，手腕被拉着往后一扯，她踉跄一下，皱眉回头:“干什么？”
周霜弋压着眉低头看她，脸色微沉，眼底酿起愠色:“你过马路不看红绿灯？”
这条街在水安挺有名气来过往路人和采买的居民很多，他这么伸手握着空气还大声自言自语，不用说都格外惹眼。
经过的人慢下脚步，看过来一眼又一眼，捂嘴议论着走了。
周霜弋默了一秒，松开了那节细瘦的手腕。
“我看不懂。”铃铛目光从哪些路人身上收回。
她觉得他的怒气莫名其妙，她没有当人的记忆怎么会看什么红绿灯，再说她死都死了，直接过去被车撞了又能怎么样？
“你上辈子……”周霜弋方才说出来就收住声，抿紧唇吸了口气，错开她往前走，“你们地府真该普及义务教育。”
明明她上辈子就是因为车祸死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还不长记性。不过那是她的事，他一个刚认识的人没必要，也没立场去教育她。
“你跟着我，带你过红绿灯。”
周霜弋见她没跟上，回头看见她站在树影下，正揉着手腕，目无焦距。
铃铛听见他的声音，从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心悸中缓过神来，脚步虚浮地走过去。
周霜弋目光留在她手腕上，低声:“对不起。”
“没事。”铃铛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下意识说完，又“切”了一声。
她是鬼，活人简单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她，他拉的那一下力气也不小，不过手上印都没留。她只是脑海里模糊闪过一个红色画面，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
“好了，走吧，我跟着你。”铃铛记下这点不对劲，重新恢复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绿灯亮起，周霜弋穿过道路，侧头告诉她哪个方向该看哪个红绿灯。她记下，点头:“嗯嗯嗯，好好好。”
铃铛从前来人间，都是忙工作，匆匆一趟，囫囵看了风景。之后跟着周霜弋，那十几天，他基本是两点一线，学校和家里来回跑，只有吃饭才在外面遛几步，这还是铃铛第一次仔细看烟火行人。
所有颜色都是新鲜的，橱窗前漂亮光鲜的衣裙、装潢古朴的面包理飘出的小麦香气还有精品店里闪亮亮的发夹手链，一切在铃铛眼里都是好看的。
她眼睛里亮着光，顾不上周霜弋怕她飘起来这件事，在商场里窜来窜去，很贪心地企图将所有东西看完。
铃铛站在一家店铺前眼巴巴地望里面的玩偶，周霜弋走过去，觉得奇怪。
她进步行街时眼里的新奇多得快要溢出来，连眉梢都浸着期待，整个鬼身上都透着对这个世界的陌生和好奇。为什么会这样？上辈子这些东西不是都见过了吗？
周霜弋想，她到底是哪一年死的？
铃铛杵在店大门口前倒是没人看得见她，周霜弋就不一样了，一过去就收获店里工作人员齐刷刷的目光，一位女生很快走过来问:“帅哥要进来看看吗？”
“谢谢。”周霜弋看向旁边的铃铛:“你有想要的吗？”
上前询问的店员面露惊恐，铃铛眼里的光噼里啪啦灭了，恶狠狠道:“没有，不要，你给我烧钱就行，快走吧。”
他这一路上究竟要吓多少个人？
“哦。”周霜弋点点头，朝店内一望，跟店员礼貌笑了笑:“不用了谢谢。”而后追上飘走的铃铛。
店员屏住的呼吸终于放松，心脏仿佛跑了两圈八百米，恍惚地走进店里。
这么好看的男生居然是个神经病。
*
距离跟林大师约好的地方在一个餐厅，对方说餐厅阳气足，见鬼更安全方便。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他们推开包厢的门时，已经有人侧坐在窗前了，那是林闻玄。
铃铛瞧着，一身简约的白衬衫黑西裤被他穿出了精英气，鼻梁不算高，胜在线条温润柔和，其上架着一副黑色半框眼睛。
他早听见声，现才转头，眼神轻飘飘看过来，定住。
铃铛被那双眼睛看得猛地一颤，他看的不是周霜弋，他看得见自己！
这可能是第三个能看见她的活人，为了验证，她往旁边跨了一步，仍然被他的目光紧追着。
“你就是那只鬼？”良久，林闻玄开口，嗓音清冽冷静，似是缓缓流动的池水。
铃铛反应迅速:“我是好鬼。”
林闻玄敛眉，不置可否。
周霜弋在他转头时就注意到他的目光聚焦点，可林闻玄的表现过于冷静，他只以为他是修为高深，开了阴阳眼才能看见铃铛。
很快善解鬼意地帮她解释:“确实是心思不坏。”
林闻玄直直看铃铛几秒，垂眸沉思。
“真的。”见他不作声，铃铛赶紧示意周霜弋把包拿给她，事情原委说清复杂，好在她昨晚在纸上写了下来，可以直接给他看。
铃铛抱着书包，呼地一下拉开拉链，封紧的包裂开一个口子。下一秒，幽黑大嘴里飞出来一张侧边撕裂得参差不齐的草稿纸。
那张纸威力强大，速度如风，裹挟着满满当当的绿色灵气往前冲，“啪”一声，干脆利落地贴在了林闻玄脸上。
铃铛:“……”
周霜弋:“……”
林闻玄:“……”
整张纸紧紧扒在脸上，林闻玄叹口气，缓缓取下纸张，看着铃铛慢悠悠道:“确实心思不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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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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