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着长尾星光的牵丝线被人唤出,飞入了沉寂的璇天境门。如同飞萤点水,荡起了境门的点点波澜。
在外看似微不足道,渺小不可依。
可璇天境内,空中一道亮光乍现,将原本完整的幻境,劈出一道闪电般的裂隙。
虞听晚和谢珩傻眼了,两人缓缓站起身,惊异地盯着那道白茫的裂隙。
“幻境…要崩塌了吗?”她道。
“不,”谢珩回道:“是玉真派的归墟引。”
她在轮回境修行多年,对于人间自创的法器,一概不知。
归墟引,原是古世兵家轩辕所创,随后作为依附礼献给了玉真派。
谢珩见她面上仍然茫然,便解释道:
“一个能够打通术法壁垒的穿梭器。”
她闻言眼前一亮,“那我们就是有救了?!”
谢珩点了点头,“也许吧。”
那道裂隙中飞来了一道牵丝线,拖着长尾星光,绕着谢珩不断飞璇。
虞听晚好奇地用指尖点了点,牵丝线在飞来之前便认了气息。探寻到不一样的气息后顿时发了威,将她逼得后退几步。
她神情懵懂,歪了歪脑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谢珩下意识想去扶她,却被这丝线束住,动弹不得。
它绕着他不断飞旋,很快便要将他带出这方天地。
他眼前的一切,风雪交加的夜、姑娘茫然的眼,都慢慢变得透明。境外飞旋的黄沙闯入他的视线,从蒙蒙黄雾变得粒粒清晰。
于他而言,他是静止的,是这两方天地正在交换。
谢珩忽地看到了许多道迷蒙的人影。
已经坍塌的玄武上,围着一众人,面色凝重。
他还听见了有人正在起争执。
两个人,一老一少,谴责着另一个人。
这本没什么,可谢珩偏偏在他们口中听到了虞听晚的名字。
谁要弃她?
又是谁待她无情无义?
他盯着那道即将消失的身影十分疑惑,难道虞听晚仍在璇天境里不成?
谢珩看着他们争执的嘴脸,顿时明白了什么。随即立刻挥剑,势要斩断身上的牵丝线。
他既说了会护她周全,断没有弃她一人在境中的道理。
谢元培当即大叫一声,“别动!我们这是在救你!!”
千山派的几个族老顿时慌了,七嘴八舌的开口阻拦。
“你疯了不成!赶紧住手啊!!”
“谢珩,你给我住手,就算要死也不能给我死在璇天境里!!”
“不识好歹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最后一道能救你的牵丝线!”
他闻言击打的更加猛烈了,生怕来不及一般,恨不得自爆灵脉,破开这该死的牵丝线。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拼了命的自葬生机。
骂骂咧咧的云时和叶荨也愣住了,不再与虞世南动手,将目光放在了那道未成的虚影上。
少年眼神执拗,发了狠地挣脱着身上的牵丝线,仿佛这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原本穿着一身云绸锦缎的白袍,如今身上的血污和朱红绣纹混杂在一起,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里面吃了苦头,遇到了足以丧命的险境。
即使这样也要回去,当真不是疯了吗?
他启用了剑身献灵咒中的力量,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一剑利落地斩断了归墟引的牵丝线。
束缚着他的星光悉数散去,巨大的反噬波动震开了围观的众人。
位于波动中心的他,身子猛地一震。
随着他一口鲜血喷出,失力半跪在地。玄武台上,那道即将成形的虚影消散,他周围的一切再次复位。
黄沙被飞雪代替,重重人影四散而去,耳边的一片骂词惊呼也被风声淹没。
“谢珩!!”
一道清澈的声音传入耳畔。
纵使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还是笑了。
至少他听到了朔风呼啸中,那道充满关切的声音。
虞听晚见他吐血,连忙朝他跑近。在看到他的伤情后,脸上的疑惑全然变成了担忧。
他抬手擦去了嘴角血丝,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动作洒脱又不羁,那张英厉的面庞,卸下几分冷意就变得俊美出奇。
一双冷眸完全放松下来,柔顺的看着她,直摄人心神。
虞听晚扶住他,探了探他的脉搏,见他体内璃火症未有发势,才安心下来。
她问道:“是穿梭器失效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谢珩闻言眼眸微垂,不敢与之对视。
她的眼睛太干净了,里面总是闪着细碎的光辉,有着未经世事的纯真无邪。仿佛是一汪清澈的泉水,藏着涤净人心的本领。
若她知道自己被亲生父亲抛弃,不知道会有多难过。谢珩近乎想象到了她红着眼眶,满眼失望落寞的样子。
他张了张嘴,选择了隐瞒,“反正,那些都不重要…”
“什么意思?”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眉头轻蹙不解的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谢珩忽地站起身,语气极为认真,“用不着别人救,我自会带你闯出一条生路。”
一缕牵丝线算不了什么,
你的生路,由我来闯。
他伸手握住了虞听晚的手腕,将蹲在雪地上的她拉了起来,动作轻柔却有力。
虞听晚本以为他是在托大,可是看到他的眼神后,又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眼睛里的情绪复杂,从前里面蕴藏的冰霜悉数融化。他卸下了所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此时此刻,只剩下一个少年拏云攫石的决心。
在他心里,他用不着别人利益权衡下虚情假意的救助,虞听晚也用不着任何伪善之人的怜悯。
他们自己,也能闯出一条生路。
*
在调整休息过后,他们找到了那条苟延残喘的螭龙。
它身上的鳞片被悉数脱落,光秃秃的可怜巴巴地蜷缩着身子。全然没有了那副睥睨众生的威仪。
先前谢珩的璃火爆发,只焚了它半身鳞片就被它逃走了。然而余火杂息未灭,顺着脉络蔓延瓦解了它剩下的鳞片。
如今,它只剩下一片护心麟。
身上没了鳞片的它,丑的都有些吓人。
谢珩正欲动手,被虞听晚拦了下来。
“它多年修行不易,若肯降伏的话,不必直取它性命。”
她看着面前盘踞的螭龙,开口道:“若你肯破开识海放我们去下一重幻相,我可以灭掉你脉络中游走的热息!”
螭龙忽地向前伸展,凑到她身前,一点点的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真假。
她眉眼一弯,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竟是同它打起了感情牌,压低了声音道:“雾绡仙子我也是认识的,她虽脾气大了些,可向来都是宽宏大量。”
“就算你今天主动破开识海,她也不会真的如口上说的那般把你抽筋扒皮。”
听到雾绡仙子这四个字,它明显惊诧了一瞬。不明白面前这个凡间女子,是怎么知道天上仙子的名讳的,还对她的脾气秉性一清二楚?
它缩了缩身子,知道她来历不凡,多半是天上哪个神仙的转世。
于是它伏下身子,很快便归顺了。
她试了几次,然而如今灵力有限,实在不够捏出净息诀。于是她将咒诀教给了谢珩,让他照着样子去帮这条螭龙涤净气息。
他瞥了眼那条丑得不行的螭龙,轻蔑地嗤道:“麻烦,杀了算了。”
虞听晚蹙眉咬了咬唇,这人杀心怎么那么重?
那条螭龙是通人性的,听到他的话哀嚎一声,随即爬到虞听晚身后。庞大的身躯躲在少女娇小的身子后,畏畏缩缩地蜷缩着,实在滑稽。
虞听晚颇有些头疼,她得想办法改改谢珩的性子。不然哪天,他要是真成了邪神,随意一个理由便能屠戮天下。
“你…”她刚欲开口说教,却在他阴狠的眼神中,看出了两分轻易不可察觉的怨念。他似乎十分不满,她挡在螭龙的身前。
谢珩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提剑对着那条螭龙。“它刚刚逼得我紊乱失控,难道不该死吗?”
随即又瞪着那条螭龙,厉声道:“装什么?有本事就跟我斗到底!!”
螭龙不是不想跟他斗,是实在斗不起。
龙鳞于它而言是一种修为外化的武器,失去了通身鳞片的它已是修为大减,真要跟谢珩这个小疯子斗,实在不合算。
虞听晚双手很快覆上了他提剑的手,轻声哄道:“打打杀杀不是更费力气吗?净息诀很简单的,我教你好不好?”
谢珩手上动作一僵,偏眸就对上她似春水般柔和的双眼。他心神轻颤,收起了刺人的锋芒,慢慢放下了剑。
虞听晚眼眸一亮:“你答应了?”
他的眼神不经意地向旁侧撇去,皱了皱眉头,别扭道:“我宽宏大量,勉强…放它一马。”
虞听晚接着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向他演示,补充道:“如果哪天你心情不好的话,也可以用净息诀,散去你心中的郁闷之气。”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有用的术法。
谢珩半信半疑地照着她的方法去运转,还真的从指尖跃出了点点白色光芒。
那些白光汇聚在一起,替螭龙灭去了脉络中那几缕微弱的余火热息。
它瞬间舒适了不少,一声龙吟穿破长空,额间散出点点光芒,主动破开了自己的识海。
主宰兽识海破开后,天空上的星图很快有了异动。
苍龙七宿星光黯淡,将所有星力传递给了玄武第三宿,女宿。
虞听晚昂起脑袋,盯着它的变化。
空中的那颗女宿,光芒渐盛,浓重的夜幕上点点星光围绕着它,逆向旋转着。
她见此便明白了星阵的运行规律。
璇天境以二十八星宿作阵。
阵法的运行分内外两重:外行,东西南北四个大的方位,按照逆时针方向运转;内行,以二十八星宿五行相克的属性为变换。
她们目前所处的这重幻相,是东方苍龙第七宿,箕宿。
箕宿的五星属性为水,而女宿五行属性为土。土克水,这两重幻相的气息也会相互克制。
闯入者破开了东水幻相后,便会被拉入属性相克的北土幻相。他们刚刚破出幻相,身上必定会沾染东水的气息,到了北土之后,即使什么都不干也会被压制。
虞听晚在心里啧啧两声,雾绡仙子设下的这阵法已经不是一般的坑人了,她是奔着夺人性命去的吧?!
不及她过多抱怨,周遭的天地已经开始了变换。
无尽的风雪以他们为中心形成漩涡,周围的一切雪粒子般瓦解消散,又重构。
风止云静之时,他们已经被拉入了北土幻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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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同生共死闯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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