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无日月,唯有岩壁上流转的银色符文,散发着恒定而清冷的光辉,映照着谢无妄凝重如铁的侧脸,和云芷衣苍白却执拗的面容。
“《归墟诀》是根基,让你能与空灵根共存,而非被其反噬。”谢无妄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不带丝毫情绪,如同在陈述一条冰冷的法则,“但如今,你已引起注意,仅凭‘感知’与‘共鸣’,如同稚子抱金行于闹市。”
他抬手,指尖灵光凝聚,并非攻击,而是在空中勾勒出另一副更加复杂、内敛到极致的行气路线图。那路线并非向外索取,而是向内层层封锁,如同为沸腾的炉火套上重重枷锁。
“此乃《敛息诀》,与《归墟诀》同源而生,却走向另一极端——锁灵于内,藏神于虚。”他目光如炬,钉在云芷衣身上,“从今日起,二者同修。子时修《归墟》,以感天地,滋养你那点本源之光;午时修《敛息》,将一切外显气息,包括你刚刚获得的那点微末进步,彻底封禁于五脏六腑,髓海深处,不得泄露分毫!”
云芷衣默默记下那繁复的路线。她能感觉到,这《敛息诀》修炼起来,比《归墟诀》更加痛苦。那并非肉身的痛楚,而是一种将自身生机、灵性,乃至刚刚触摸到的那丝与天地联系的喜悦,都强行压抑、封锁起来的憋闷与窒息感,如同活埋。
但她没有选择。她是“鱼”,而“垂钓者”的目光可能随时再次落下。
修炼开始了。子时的《归墟诀》让她如同徜徉在灵气海洋,感受着自身那点混沌光芒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汲取着天地间最本源的能量,微弱却坚定地成长。而午时的《敛息诀》,则瞬间将她从云端拽回牢笼,所有外放的气息被强行压回,那点混沌之光被无数层无形的枷锁束缚,光芒黯淡,如同蒙尘。一放一收,一扬一抑,如同冰火交替,考验的不仅是毅力,更是道心。
谢无妄不再离开洞府。他大多时候盘坐在对面,闭目不语,仿佛一座沉寂的冰山。但云芷衣能感觉到,他始终留有一丝神念萦绕在她周身,如同最严苛的监工,确保她每一丝气息的流转,都严格按照他的要求,不出丝毫差错。
偶尔,在她因《敛息诀》那极致的压抑而心神动荡、气息不稳时,他会骤然睁眼,一道冰冷的眼神扫过,无需言语,便让她如坠冰窟,瞬间清醒,强行稳住心神。
他不再饮酒,身上那颓废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即将出鞘古剑般的锋锐与凝重。这变化让云芷衣更加确信,危机远未过去,甚至可能正在逼近。
……
洞府之外,天衍宗杂役区。
云芷衣的“失踪”,起初并未掀起太大波澜。一个“灾星”杂役,或许是自己受不了苦逃了,或许是死在了哪个角落,在这底层世界,再正常不过。
张管事乐得清静,只在赵明问起时,敷衍地派人搜寻了几次,自然毫无结果。
然而,赵明却隐隐感到不安。他不相信云芷衣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尤其是谢无妄也同时不见踪影之后。他动用了一些外门弟子的权限,暗中调查,发现西山废弃丹房周围,残留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辨识的空间波动痕迹!
这绝非普通修士能做到!谢无妄,他到底将人藏到了哪里?他又想做什么?
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焦躁感,让赵明如坐针毡。他加大了调查的力度,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追踪秘术,试图捕捉那一闪而逝的空间痕迹。
……
洞府内,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
云芷衣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冰火两重天的修炼节奏。她的进步缓慢却扎实。那点混沌光芒在《归墟诀》的滋养下,虽被《敛息诀》封锁了绝大部分光华,但其本质愈发凝实,内部仿佛在孕育着什么。她的经脉在一次次灵气滋养与强行封锁的拉扯中,变得异常坚韧宽阔。
这一日,她正在运转《敛息诀》,将周身气息压缩到极致,整个人如同化作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突然,她对面的谢无妄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乍现!
“来了!”他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紧绷。
云芷衣心头一凛,尚未反应过来,便见谢无妄双手疾舞,洞府岩壁上所有游走的银色符文瞬间光芒大盛,如同星河倒卷,无数道封禁之力层层叠加,将整个洞府包裹得密不透风。入口处那片混沌光幕剧烈波动起来,颜色加深,仿佛要化为实质的钢铁。
与此同时,一股浩瀚、威严、如同天威降临般的无形意念,再次扫过这片区域!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无意间的掠过,而是带着明确的探查意味,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细细地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气息!
云芷衣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抖,那被《敛息诀》强行封锁的气息一阵剧烈震荡,几乎要失控破体而出!她死死咬住牙关,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点被重重枷锁束缚的混沌光芒,将其波动压制到最低。
那浩瀚的意念在洞府外围盘旋、探查,几次掠过入口处的混沌光幕,光幕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岩壁上的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碎。
谢无妄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结印稳定着阵法,眼神锐利如鹰,与那无形的意念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终于,在那混沌光幕几乎要达到承受极限时,那浩瀚的意念似乎并未发现什么特异之处,缓缓如潮水般退去,消失无踪。
洞府内恢复了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谢无妄缓缓放下结印的双手,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看向依旧保持着敛息状态、脸色惨白如纸的云芷衣,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看来,你这‘樊笼’,暂时还能关住你这点‘薪火’。”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平静,“但下次,未必还能如此侥幸。”
云芷衣缓缓散去《敛息诀》,一股虚脱感袭来,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望着入口处渐渐恢复平静的混沌光幕,心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压力。
樊笼……薪火……
她这条鱼,虽然暂时躲回了水底,但垂钓者,已经记住了这片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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