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云芷衣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一愣，下意识抱紧了怀中那仿佛随时要爆开的玉盒，“可这是宗门任务，封印若破，毒液泄露……”
“任务？”谢无妄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又像是在嘲笑这整个局面的拙劣，“人家摆明了要你死无全尸，你还惦记着完成任务？”
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灰影，没见如何用力，那沉重的玉盒便已到了他手中。他随意掂量了一下，目光扫过那闪烁不定的符文，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更深了。
“蚀心草液，混了腐骨花的汁水，再用微弱的离火阵催化……啧啧，对付你一个毫无修为的小丫头，倒是舍得下本钱。”他漫不经心地说出玉盒内毒物的成分，仿佛在点评一道不甚可口的小菜。
云芷衣听得心惊肉跳，蚀心腐骨，光是名字就令人胆寒。
“那……现在怎么办？”她声音干涩，所有的倔强在生死关头似乎都化为了无力。她发现自己在这个神秘的废人面前，总是轻易地被看穿，被掌控节奏。
谢无妄没回答，只是拎着那玉盒，转身朝着与沉幽谷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依旧有些虚浮摇晃，速度却并不慢。
“跟上。”
简短的两个字，不容置疑。
云芷衣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此刻，他是她唯一的生路。
谢无妄带着她并未走远，而是在密林中七拐八绕，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涧。涧水潺潺，旁边有一小片乱石滩。他随手将玉盒放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然后从他那看似空荡荡的灰袍袖子里，摸出了几块颜色各异、形状不规则的小石子，以及一截干枯的、仿佛随时会碎掉的紫色藤蔓。
云芷衣屏息看着，只见他将那几块小石子按照某种玄奥的规律，看似随意地摆放在玉盒周围，又将那截紫色藤蔓插在玉盒正上方。做完这一切，他后退几步，双手快速结了一个简单的手印，指尖一点微不可见的灵光闪过，没入那几块石子之中。
霎时间，那几块不起眼的小石子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微微震颤起来，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彼此连接，形成一个简易却稳固的禁锢法阵，将玉盒笼罩其中。而那截紫色藤蔓，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莹润，顶端甚至鼓起了一个小小的花苞。
“这是……？”云芷衣看得目瞪口呆。这绝非一个灵力尽失的废人能做到的！
“一个小把戏而已。”谢无妄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指着那玉盒解释道，“离火阵的能量被引导出来，滋养了这‘汲灵藤’，顺便把这盒子暂时封住了。等这藤蔓开花，里面的毒液也就被吸得差不多了，剩下点残渣，埋了便是。”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处理了一袋普通的垃圾。
云芷衣看着那在法阵中渐渐稳定下来、符文光芒不再闪烁的玉盒，又看看那截焕发生机的紫色藤蔓，心中巨震。她再次确认，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绝非凡俗。他不仅深谙药性，对阵法和这种奇异的植物也如此了解！
“为……为什么要帮我？”她忍不住再次问出这个问题，这一次，带着更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谢无妄瞥了她一眼，拎起酒葫芦灌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慢悠悠地道：“看你傻得有点碍眼，行不行？”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补充道，“而且，那本《百草鉴》……留着或许有点用，别轻易被人弄死了。”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云芷衣气结，却也无法再追问。
“现在，回去。”谢无妄说道。
“回去？张管事那里……”
“他问你，就说任务完成了。”谢无妄打断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沉幽谷化骨池，毒液已倾倒入池，过程顺利。记住，你就是按他说的做的，其他一概不知。”
云芷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计就计！
赵明和张管事认定她必死无疑，绝不会去沉幽谷核实。她安然回去，并且声称完成了任务，他们心中必有惊疑，却不敢声张，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这无疑是对他们的一次有力反击，至少能暂时震慑住他们，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动用如此直接狠毒的手段。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绝，自心底升起。她看向谢无妄，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当她独自一人，沿着原路返回杂役区时，夕阳正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怀中的粗陶药瓶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手臂上的伤疤在提醒她刚刚经历的生死一线，而心中，却不再是全然的绝望和恐惧。
她推开杂役院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张管事果然等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焦躁和期待。当他看到完好无损、甚至眼神比往日更加清亮的云芷衣时，那三角眼瞬间瞪得溜圆，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你怎么……”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云芷衣停下脚步，按照谢无妄教她的，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回禀：“管事，沉幽谷化骨池的任务，弟子已完成。毒液已顺利倾倒入池。”
张管事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死死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中毒或受伤的痕迹，却一无所获。他张了张嘴，想质问，想呵斥，但看着云芷衣那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眼神，想到赵明师兄的计划可能出了纰漏，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瘪的音节：
“……嗯，知道了，下去吧。”
云芷衣微微躬身，转身走向通铺。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如同毒蛇，冰冷而充满不甘。
她知道，危机远未解除。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默默忍耐的孤女了。
她的手中，多了一把不知是福是祸的“钥匙”，而那个赠予钥匙的“废人”，他的身影，在她心中变得愈发神秘而……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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