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讽刺
升入高中后,母父非常不情愿地给沈来妹买了个手机——便宜的普通款,不过千,手机内存很少,一玩复杂点的手机游戏就卡顿发烫。
妹妹既有手机也有游戏机,都是最新款——母父为了不让她上瘾耽误学习只在空闲时间给她玩,而对于沈来妹就从来没管过——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他好,他们还恨不得沈来妹手机上瘾从高中退学呢!
周末的某天,他翻到了之前语文老师的一条朋友圈——配图里,杨一男穿着崭新的白衬衫,站在市重点高中的校牌前,手里举着烫金的录取通知书。
文案写着:“我校毕业生杨一男以中考成绩年级第三的成绩考入XX高中(*市里最好的那一批重点高中),为你骄傲!”
沈来妹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指甲掐进掌心。
年级第三?那个把他的作业本扔进厕所、在各种时候欺负自己使绊子的杨一男?
记忆里的画面突然涌上来:被堵在男厕所里霸凌的窒息感,作业本上被踩出的黑脚印,还有杨一男凑在他耳边说 “乡巴佬就该待在泥里” 的声音。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XX高中的官网。首页轮播着开学典礼的照片,杨一男站在主席台上,胸前别着 “反霸凌宣传员” 的红绸带。
新闻栏里的报道写着:“高一新生杨一男同学品学兼优,积极向上,一直助人为乐,帮助弱势同学,他深刻认识到校园霸凌的危害,呼吁大家友善相处,保护同学……”
照片里的杨一男笑得一脸阳光,对着话筒侃侃而谈,校服袖口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沈来妹的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冷水扑在脸上时,沈来妹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身上还有去年被推撞在暖气片上的疤痕,眼下的青黑是熬了无数个夜晚的证明。
反霸凌宣传员?认真的?
那个把欺负他当成日常娱乐的人?那个带着自己小哥弟围堵自己的人?现在居然站在台上,对着全校师生讲 “反对霸凌,友善相处”?!
他压根就不相信对方深刻意识到霸凌的邪恶!杨一男不就是个被“学习好”光环笼罩住的小太弟吗?他的性格一直那么恶毒、心机!说不定他在高中一边“反霸凌”,一边又物色了一个弱小的男孩对他进行霸凌呢!
喉咙里像卡着块发霉的面包,又腥又涩。沈来妹拧开水龙头,任由冷水浇在头上………洗不掉那种荒谬的恶心感。
凭什么?
凭什么他被欺负得差点放弃学业时,杨一男在享受众星捧月?凭什么他连考上普通高中都要被家人嘲讽时,杨一男能戴着 “反霸凌” 的光环,成为别人口中的良好榜样?
世界好像被按了颠倒键。施暴者站在阳光下宣讲正义,受害者却在阴影里舔舐伤口。
那些被踩碎的作业本、被嘲笑的留守儿童身份、被堵在巷子里的恐惧,难道都成了杨一男“深刻认识危害” 的垫脚石?
杨一男的照片在屏幕上笑得刺眼,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沈来妹突然狠狠按下关机键,黑暗瞬间吞噬了屏幕,也吞噬了他眼里最后一点光。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映着他单薄的影子。原来有些恶,根本等不到报应。就像杨一男胸前那条鲜红的绸带,扎眼得让人想吐,却偏偏被裱成了荣誉。
那一刻,沈来妹有个疯狂的念头像野草般窜出来——他要去找语文老师,去教育局,去任何能让别人听见的地方,把杨一男初中时做的那些事全抖出来。
他甚至在脑子里打好了草稿:“杨一□□本不是什么好人,他每天都拉着一群人堵我,把我的书包扔进垃圾桶,在厕所里用水泼我……”这些话在喉咙里滚来滚去,烫得他舌尖发麻。
可下一秒,那股冲动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倏地瘪了下去。
证据呢?
他找不到什么初中留下的重要证据,除了卷子和课本练习册、就只有那半片枫叶书签和欧阳亭南送的红绳。
有次杨一男把他的数学试卷撕了,他哭着想去告诉老师,却被杨一男的 “好哥弟” 堵在走廊里:“你有证据吗?我们可都看见了,是你自己撕的,臭--**--子。”
当时围观的几个同学,要么有些害怕的别过脸,要么跟着哄笑,没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去找初中同学作证?那些人要么早就和杨一男称哥道弟,要么怕被报复,躲都来不及。
去翻学校的监控,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可它们早就被新的录像覆盖了,而且就算监控还在,他也压根没有那个权限。
甚至连他胳膊上那道被杨一男推撞在铁架上留下的疤,现在也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沈来妹猛地蹲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
走廊的风吹过,带着点秋天的凉意,刮得他脖子后面发疼。他想起被杨一男踩在脚下的练习册,想起被逼着喊 “大哥” 时的屈辱,想起每次回家都要偷偷藏起淤青的胳膊……这些明明都真实发生过,怎么就成了没凭没据的瞎话?
委屈像潮水般涌上来,堵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大喊,想把手机里杨一男那张虚伪的笑脸撕烂,可最终只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
原来被欺负的人,连喊疼的资格都要自己找证据。而施暴者,只要换个地方,就能摇身一变,成了宣讲正义的“好人”。
妈妈爸爸和妹妹会对他的反抗怎么想?哈哈,肯定是站在杨一男那边一起指责他!他们还会说他“矫情”、“活该”…………
沈来妹慢慢站起来,手指把那半片枫叶攥得更紧,边缘的尖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没察觉。他知道,那个冲动的念头只能烂在心里。
杨一男会继续戴着 “反霸凌宣传员” 的光环,而他,连说句 “他是骗子” 的底气都没有。
走廊尽头的窗户映着他的影子,瘦小,单薄,像株长在墙角的野草,连抱怨阳光不公的声音,都轻得被风一吹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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