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丢失
沈来妹穿梭在桌子间端菜，后背的汗渍早已连成一片，布料贴在皮肤上又黏又痒。
今天给男儿带什么吃的呢……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桂花糕？
可这念想刚冒出来，心口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前天晚上，他和姜甜甜吵了一架，吵得很凶，是这几年来最凶的一次。
对男儿的愧疚，和黑历史被拆穿的恼怒同时在他心中荡漾。
“两份回锅肉，快点啊！”那边传来另一个服务员对后厨的催促，同时沈来妹刚把一份青菜放在15号桌桌上。
餐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食客的脚步，是那种硬底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脆响。
他抬眼望去，两个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口，蓝色的警服在暖黄的灯光下，透着一股让人发慌的冷。
“……请问是姜甜甜的父亲沈来妹吗？”带头的警/察声音很轻，却像块冰砸在他心上。
他慌忙点头，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是、是我，警/察同志，我的男儿怎么了？他是不是在学校跟人有冲突了？我现在就去说他，他很听话的，就是有时候有点倔……”
他越说越慌，脑子里全是之前姜甜甜委屈的样子，要是孩子真的受了委屈，他这个当爸爸的之前还那么对他，怎么对得起孩子？
“您先冷静点。”另一个年轻警/察递过来一张纸巾。
“今天早上姜甜甜在上学路上绕路走了一条偏僻小巷，被一名陌生男子强行带上了一辆白色面包车，目击者已经提供了线索，但目前还没找到孩子的下落。”
“带、带走？”沈来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他盯着警/察的嘴，看着那两个字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却像听不懂一样，愣在原地。
餐馆里的喧闹突然远了，食客的谈笑声、盘子的碰撞声、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眼泪先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不可能……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他冲上去抓住警/察的胳膊。
“我的男儿今天穿的是校服，书包上挂着小男王挂件……”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脑子里全是姜甜甜的样子，早上姜甜甜还低着头，没跟他说一句话，他当时要是主动跟孩子道歉，要是送孩子到学校门口，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我还跟他吵架了……我不该吼他的……”他突然哽咽起来，声音里满是后悔，“他肯定还在生我的气，他要是找不到我，该多害怕啊……”
旁边的食客围了过来，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窃窃私语，那些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
“你看他那样，肯定是没看好孩子……”
“单亲家庭就是不容易……他一个小男人独自带娃……”
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他突然觉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给你们磕头了，求求你们抓住人/贩/子，我男儿不能有事啊！”他额头抵着地面，粗糙的水泥磨得皮肤发疼，可他一点都感觉不到，只知道一遍遍地磕头，“我之前还跟他吵架，我不该吼他的……”
额头很快就红了，渗出血丝，他却不管不顾，直到警/察赶紧把他扶起来，他还在挣扎着要跪下去，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警/察同志，求求你们，我男儿才十一岁，他胆子小，他还在生我的气，他肯定想跟我道歉，我还没跟他说对不起啊……”
老板和老板爹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沈来妹，你先别急，警/察同志会帮忙的，你先跟我去后面歇歇。”
他却一把推开老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警/察手里的报案回执，像盯着救命稻草。“这张纸……是不是有消息了就会通知我？”
沈来妹接过回执，手指抖得厉害，薄薄的纸在他手里皱成了一团：“你们一定要快点，我男儿还在生我的气，我还没跟他说我错了……”
话没说完，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老板说：“今天你先回去吧，工资我明天给你算”，他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餐馆的。
-
傍晚的风带着凉，吹在沈来妹汗湿的后背上。
街上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孤零零的问号。他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额头传来一阵钝痛，可他没管——比起男儿可能遭遇的危险，这点疼算什么？
终于打开门，客厅里一片漆黑，他没开灯，摸索着走到男儿的卧室门口。
沈来妹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拂过那本漫画书，粗糙的纸页被他摸得发皱。
他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姜甜甜的作业本，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写着“爸爸辛苦了，我要考个好成绩让爸爸开心”。
沈来妹的手指顿住了，突然捂住嘴，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整个身体都在往下沉，最后瘫坐在那把摇晃的椅子上，头抵着桌面，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甜甜，爸爸错了……爸爸不该吼你……”他一遍遍地低声说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你回来好不好？爸爸跟你道歉，爸爸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如果当初他的配子质量好，如果妻子能生出女儿，如果妻子没有和他离婚，是不是男儿甜甜就不会出事？
如果他没跟甜甜吵架，要是送孩子到学校门口，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事？
厨房的锅里还剩下半碗稀饭，他本来想今天热一热当早餐，结果忙得忘了，现在稀饭已经馊了，散发出一股酸味。
墙角堆着几个纸箱，里面装着他和姜甜甜的衣服，大多是旧衣服，只有姜甜甜的几件新衣服，是他过年时咬牙买的，姜甜甜舍不得穿，只有过节才拿出来。
沈来妹蜷缩在床上，眼泪打湿了洗得发白的床单，脑子里全是男儿的样子——男儿之前低着头捡漫画书的样子，男儿早上背着书包走在前面的孤单样子……
可现在，这些样子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他不知道姜甜甜现在在哪里。一想到男儿可能已经被人强//暴，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暗，乌云遮住了月亮，巷子里的流浪猫又叫了一声，显得格外凄凉。
沈来妹不敢闭上眼睛，怕一闭眼就看到姜甜甜委屈的眼泪，可他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等他睁开眼，姜甜甜就会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走进来，虽然还会有点生气，但他平平安安。
可现实是冰冷的。沈来妹掏出手机，想再给警/察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屏幕已经碎了——刚才在巷子里，他不小心把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裂开了一道缝，像他此刻的心一样，碎得再也拼不起来。
最后，沈来妹无力地把手机扔在地上，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黑暗中，他的哭声越来越大，混杂着绝望的呜咽和深深的后悔，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却传不出这条昏暗的巷子。
“甜甜，爸爸错了……你回来好不好？爸爸再也不吼你了……”
他抱着小男王玩偶，一遍遍地念着，声音越来越沙哑，直到再也发不出声。
他想起以前姜甜甜害怕的时候，总会抱着小男王玩偶说“小男王会保护我”，可现在，小男王玩偶就在他怀里，却保护不了姜甜甜，也弥补不了他之前的过错。
沈来妹就这样抱着玩偶，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甜甜，爸爸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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