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集团墨城分部。
总经理办公室内,各种黄金饰品装饰着亮堂堂的屋子,一个中年男子欣赏着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啧啧称奇,听见有人来,悠哉转身,淡淡开口,“欢迎。”
这人高昂着头,秃顶转瞬即逝,“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名叫罗春霖,花灯集团墨城分部的经理。”
姜宁冷冷地注视他,表面波澜不惊,“找我干什么?”
罗春霖端起旁边桌上的茶杯,用杯盖轻轻刮沫,伴随着清脆的碰撞声,他细细品着茶叶的香气,“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姜宁反问。
“你不记得了!”
茶杯脱手掉在地上,粉身碎骨。罗春霖向门口挥手,有人一路小跑出来,拿着姜宁的监测数据给罗春霖看,他皱着眉头低下头颅,冲门口的手下又一招手,对身旁的人说,“通知总部快点来。”
话音刚落,黑衣人精准擒住姜宁,押她出去,毫不拖泥带水。剧痛之下,没有人还有能力挣扎。
姜宁紧绷的神经快要断了。
骨头好像快要折了一样,棉大衣粗糙的布料快要把她磨出血来,她突然想跟人比一下到底谁是疯子,室内气温骤降,她冷冷地说,“试试。”
黑衣人立即拔枪,针锋相对。
“放手!把她请到地牢。”罗春霖不愿意冒这个险,看着手中的资料毫无头绪。
再抬头,姜宁越走越远,已经失去轮廓。
他喃喃自语,“这可能吗?”
地牢阴暗、静谧,不时听到别人的呻吟,经过别的隔间,偶尔还能听到惊呼声。
牢房密不透风,每一个隔间都用透明的墙围起来,呆在里面什么**也没有,看见外面偶尔有人路过,却不会听到一点声音。
黑衣人开锁让她进去,其中一个粗暴地丢进去一个毛毯。
另一个人站在原地不舍得离开,“真像啊。我要是……”
“瞎说什么!”那人低声呵斥,加快脚步,把他抛在后面。
“做梦而已,梦话,梦话。”
地牢的气温比外面还要低几度,里面一股恶臭,到处都是灰,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别人的血迹。
谁的血?
姜宁把右手翻来覆去地看,没有一点伤口。
奇怪。
她勉强挪到能坐的地方,回想医院的事,把自己缩在毛毯下,开始后怕。
短短二十年里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她是怎么跑出来的?被抓到了怎么办?
刚才的记忆开始模糊……
我还是我吗?
一片静谧中,姜宁甚至能听见心脏剧烈跳动。她荒谬地感受到呼吸驱动的气体在周围缓慢流动,像是误入了精神病院,分不清谁是医生,谁是病人。
她甚至觉得坐在这里之前的那个人不是她。
姜宁整个人缩成一团,突然发现对面的住户在对她痴笑。那人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面目狰狞,趴在墙边,眼睛散发诡异的光芒,好像如果没有这两堵墙就会扑过来。
姜宁往后挪动,直到背靠墙壁,退无可退。
怎么办?还能回去吗?
爸妈还等着她,周以声也是。
姜宁紧紧抱住自己,眼睛发酸。她知道不能哭,连一点害怕的迹象都不能有,绝对有人在某个地方一直盯着自己,坚决不能露出一点脆弱。
如果是江凛会怎么办?
她把毛毯往上扯,后背完全靠着墙,抬头望天,轻轻叹一口气。
半天转瞬即逝,姜宁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怎么办?”她问自己。
就在这时,走廊的天花板突然坠落,扬起的灰尘模糊了她的视线,两个人从天而降。江凛正好面对姜宁,尘土落定,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出了神。
是他/她?
姜宁很确定,那是江凛的眼睛,而他旁边的那个人,就是《斜月》唯一的主角——万俟空。
可惜一面看不见的墙把他们分隔在两个空间,除了眼睛,彼此感受不到对方实际的存在。
万俟空望着天花板的洞啧啧称奇,“太夸张了吧。”
江凛回神,心跳加速,不顾胸口的疼痛,右手剑指聚力,“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阴阳共济,万法归纲。破!”
归一剑应声出鞘,“轰隆”一声,透明墙四分五裂。
姜宁本想立刻站起,但受身体状况限制一动未动,全身紧贴墙壁,脖子僵硬地无法扭动。
带着丝丝暖意的气流朝她呼啸,她终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方的体温。
江凛突然贴近,一只手颤抖地放在她胳膊上,她的呼吸,她的体温,还有他的心,以及毫无反应的玉佩,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想离开这吗?”
“想。”
顷刻间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旁边的狱友疯狂拍打墙壁,面带惊恐。
“喂!你就走了?把我带来干什么!这是哪!不会要我赔吧!”万俟空崩溃大喊,拼尽全力都没有赶上江凛的瞬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看见守卫赶来,第一次觉得命苦,翻个白眼,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罗春霖恨不得把他们大卸八块。
姜宁什么也不知道,眨眼间,她到了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一眼认出这是江凛的家。如果正对面墙上的二次元少女的画像没有那么像她的话,她会更加笃定。姜宁看见这张画愣住了。
江凛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耳朵通红,脸上发烫,“这个……这是……”
姜宁认识这类东西,周以声很喜欢,桌上到处都是,还给她送了一个江凛的。但是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像她?
看见江凛尴尬地无所适从,姜宁很善解人意地回避这个话题,点头微笑,“谢谢。”
“不用谢。”江凛第一次觉得身体这么僵硬,想动动不了,想说开不了口。猛然发现手还搭载她的胳膊上,她还一直配合地半抬手臂,赶紧把手收回来,眼睛往别处看。
姜宁没有看见他的脸红成了什么样子,因为自己也脸红地向别处瞟。
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两个人一左一右,默不作声,但内心波涛汹涌。
直到姜宁突然发现安静地太久了,本着自己作为被救的人不能让别人尴尬的心态,她开口打破沉默。
“我叫姜宁,谢谢你救了我。”
“我叫江凛。”
“我们真有缘分。”
“是啊。”
姜宁习惯性地看他的眼睛,江凛无从招架,也不好意思躲,僵持了一会,低下头,“你有什么打算?”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呃……回去。”
“你怎么会来?”江凛转过头看她,被她看久了,又低头。
我怎么会来呢?
顺着他的话去想,姜宁一下子回到现实,对啊,我为什么会过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心脏在隐隐作痛。
这是个什么地方?高楼林立,科技发达,维持着和她原本的世界一模一样的外表。她脚下的土地本应该也一直这样,但曾几何时却当了四十年的废墟。
冰冷的现实压得她喘不过气,抛开六年的感情,他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
他原本是去地牢干什么?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救了第一次见面的她?
“您认识我?”
“认识……吧。”江凛声音干涩,快速扫过她的脸,不自觉握紧手中的剑。
认识?怎么可能?
姜宁打量着周围,突然发现他的剑穗和动漫不一样,上面的小娃娃也很像她,这个世界疯了?
“我们在哪见过吗?”
“在……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江凛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忐忑不安,害怕姜宁的反应。
“我认识。”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宛如平地惊雷,江凛彻底愣住。
一直到把她带回来,他还沉浸在梦想成真的喜悦中。但一句“我认识”把他拉回现实,那双平和的眼睛好像一眼把他看穿。
她认识他,她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江凛羞愧难当,抬不起头来,“对不起。”
“什么?”姜宁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是他救了她吗?难道是对那个被他丢下的人说的。
“我……”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们两个对彼此可以说了如指掌,也可以说一无所知。
江凛不擅长伪装,僵硬地转移话题,“周绳不好对付。”
姜宁笑了,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有点想哭,“可以不要转移话题吗?”
江凛低头不语。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她穿过次元壁站在面前,但现在不行。现在的他有伤在身,懦弱、不堪一击……
姜宁往后退一步,“能不要这样吗?”
这就是她的答案吗?
他等她的回答,等了几百年,等到现在。想到他一意孤行又孤注一掷的四十年里,不停地质问自己,怎么敢靠着她的影像自以为是地坚持下去?
四十年,多少人的半生,他毁了多少人的一生?如果做不到改变,保留原状不也很好吗?
江凛小声说,“对不起。”
他把自己关在这个巴掌大的房子里关了六年,回想自己可笑又偏激的四十年,想到一片废墟的墨城,想到姜宁,实在没脸见人。
神明一样的她洞察一切,怎么可能原谅他?
对方像一个被设定固定程序的机器人,姜宁视图和他交流,柔声说,“今天不是你救了我吗?”
“今天……”
“怎么突然去地牢了呢?”
“那里有能量波动。”
“这样啊,谢谢你。”
江凛愣住,“什么?”
积压了四十六年催生出的枝桠在这一刻才被真正看见,几百年没被正视过的情感波涛汹涌,他看着她的眼睛,她还是她。
在即使生活都不受保障的时候,在学校里被排挤的时候,在无依无靠的时候,还是会相信素不相识的小孩,拿出自己当天的生活费,告诉迷茫的孩子,“世界上没有神,一切都要去靠人自己去改变。只要还能做点什么,就总有希望。”
因为这句话,他做出了想做的改变。也因为这句话,他对不起神明一样的她。
可惜整整六年,他什么也没想明白。
姜宁想逃,眼前的这个人绝不是江凛,她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她知道联邦是什么样,也知道江凛意味着什么。
繁华的外表下千疮百孔,所以才需要少年英雄万俟空拯救世界。联邦居民忍气吞声已经无法反抗,大多数人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于是江凛成了一个不知好歹的特例。
或许他的方式有些极端,可他怎么可能完全脱离他所处的时代背景?
姜宁爱他,是因为他长达四十年的孤军奋战,因为她很明白那些靠一分一秒堆积起来的痛苦是生命中永远无法消磨的悲伤。
那些累倒在床上失声痛哭的夜晚,他是她最直接的精神支柱。
可他是个反派。
可他今天救了我。
理智和情感在打架,她再次开口。
“我说,谢谢你。”
最熟悉的声音,说着他最难想象的话语,江凛将嘴角向上扯的同时,眼泪顺势留下。
“别这样……”自己哭多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哭,姜宁有些手足无措,尽力安慰道,“很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只要还能做点什么,就总有希望。”
一模一样的话语,一模一样的神情近在咫尺,江凛的眼睛看向心的方向,郑重承诺,“我一定会安全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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