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中沈妄拐进了右手边的屋子里。
外面传来些许动静，他不敢贸然开灯，背靠着玻璃展缸撕下一块衣角，咬着牙给自己包扎。
「咕噜——」
背后突然传来一串水泡上浮的声音。
有东西在里面。
他眯着眼，借着窗外稀薄的月光回头看，玻璃鱼缸里漂浮着一个形状奇特的生物。
这个东西半透明的胶质躯体占据了大半个空间，边缘泛着淡淡的蓝粉色荧光，无数细长的触须在淡蓝色的液体中浮动，但大部分打结缠绕，看起来被养的非常不好。
看摸样像只巨形水母，但诡异的是它伞面状的头部裸露着几只粉蓝色的眼睛，正毫无焦距地看着天花板。
“就是这个吗...”
沈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最近的那条赏金任务。
「将雾家饲养的水母送到指定地点。」
底部有两个附件，一个是内宅饲养水母的地点和要运往的目的地，一个是任务目标的“肖像”。
“肖像”上一个简笔画q版小水母，喜感的是水母圆滚滚的脑袋瓜上还画了两只可爱的猫耳朵。
沈妄看看这张图，再看看培养池里的庞然大物，手机拿起放下拿起放下...
这不对吧。画图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滤镜。
似乎是感受到底下人的失礼，这只巨形水母动了动，触须轻轻摇晃，硕大的眼珠转向他。
蓝粉色的眼睛漫不经心的扫过，视线交汇时，它的瞳孔中却明显出现类似错愕的神情，等回过神来伞状的头部微微抖动，游到了玻璃壁前。
沈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隔着玻璃，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咕噜——」
又是一串气泡浮到了水面上。
同时响起的还有密集的脚步声和武器上膛的声响。雾家的警卫队举着枪冲进来，为首的人看着培养池边的黑发青年先是一愣，随即喝道：“抓住他！”
他或许没想到有人敢单枪匹马来这里抢雾家明面上的继承人。
枪火中，黑色的液体从沈妄指缝间溢出，又瞬间凝聚成细线，傀线如蛛丝，吞噬子弹的同时紧紧的缠住前排的人向后扔去，阻挡了他们的进攻。
眼前的打斗让水母变得躁动起来，它想浮出水面，但又被电网阻隔。
沈妄手一勾，黑色流体化成锋利切片，一刀斩断电网，水母从展缸中越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到了他的背上。它看起来比缸里要小很多，背在身上没什么分量，像拖着一团裹着月光的水雾。
水母柔软的触须扫过他的手臂，留下一条条冰凉的湿痕。它意外地没有攻击性，反而像找到了锚点，轻轻缠绕住他的手腕。
“走了。”我的百万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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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闯入者不是普通窃贼后，雾家派出了异能者追击。
身后来自赋灵师的压迫感传来，沈妄拖着那团东西藏进了通风管道里。
“这钱真不好挣。”他扯了扯湿透的领口，听着不远处追兵的动静，“到底是什么人要花大价钱偷你？”
回答他的只有通风管里黏腻的摩擦声，沈妄侧头，看见这团水母正卡在管道转角，泛着冷光的透明触须徒劳地扒拉着金属壁，看起来像块被挤变形的果冻。
“啧。”沈妄戳了戳它q弹的伞面：“我说你能不能再变小一点。”
水母发出“咕噜”一声，似乎在抗议，头顶几只蓝粉色的眼睛齐刷刷转向他。沈妄被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水母伸出一只触手指了指靠近底盘的位置——透明的伞面下，似乎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圆环。
沈妄问：“想让我帮你取出来?”
水母又发出“咕叽”一声，触手勾上沈妄的指尖。
“是抑制器么。”沈妄伸出手指，从水母的底端伸了进去，柔软的触感真的像一团果冻。
第二根手指进入，水母微微抖了一下。沈妄的指尖夹着那枚圆环慢慢的抽了出来。
“好东西，替你保管了。”沈妄认得这种圆环形抑制器，不过一般是压制一些赋灵师不稳定的异能。
放在它的身体里，是为了抑制什么。
水母似乎感觉到了轻松，抖了抖触须，在沈妄探究的目光里缩成了网球大小的迷你版。
“...呃。”本以为他会变成个人什么的，他有点淡淡的失望。
迷你版的小水母终于能让人完全看清它的样子，沈妄承认附件里的那张画确实写实。
它看起来像是蝠鲼和迷你水母的结合版，全身透明泛光，伞面边缘微翘，伞顶有两个兽耳版的尖尖凸起。细长的触手和礼服花边似的触须交缠在一起，小小一只漂浮在半空中。
的确，很可爱。
沈妄一把抓住揣兜里。
逃出雾家老宅时暴雨刚巧结束，雨势渐小。月下黑色的海水猛烈的拍打着悬崖。沈妄揣着小水母往另一侧走，想着那里有片茂密的森林，应该可以隐藏踪迹。
然而身后突然传来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沈妄迅速躲到一颗树后，肩膀却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血丝混着雨水淌了下来。
几枚利刃扎在地上，划出的范围升起一道道结界将他们困在其中，追赶上来的是一群赋灵师们——这个世界上拥有异能的群体。
“年轻人，它是我们家主很重要的东西，不是你能带走的。”为首的老人拄着拐杖，面色平和：“我看你是个资质很高的赋灵师，不要折在这里。”
沈妄轻轻皱了皱眉，思考起利害来。
究竟该不该蹚这趟浑水。他有把握能突出去，虽然不会那么轻松。但如果这是雾家家主很重要的东西，他日后可能没什么好果子吃。
人群中有人想动手，被老人拦住：“不可以，务必要完整带回去。”
“完整带回去？” 沈妄挑眉，戳了一下怀里的水母，“看起来有些保镖不太想让你保持完整啊。”
虽然沈妄还有心思开玩笑，但水母似乎感受到他的犹豫，从他的口袋里钻了出来抖了抖。
它似乎有些生气，耳朵竖的尖尖的，柔软的伞面边缘也变出很多个冰锥状，如果是小猫的话应该炸毛了。它的身体急速膨胀放大，背后灵般浮在半空，蓝粉色眼睛转了转，身上的荧光更亮了。
“小少主,不要任性！”老者似乎察觉到它要做什么，抬手间咒符就已袭来。
沈妄操纵着傀线就要抵挡，下一秒却好像听见一声清脆的响指——瞬间符咒消散，结界撤去，周围的人也离了好几米远。
“？”这是什么能力，还可以撤回？而且水母也会打响指么...
被水母裹挟着飞出去的沈妄缓缓扣出个问号。
他们在密林里东躲西藏，水母很灵活，不断的变形拉伸，有时候还会帮他抵挡武器再扔回去，那些看似柔软的触须甚至能在他被树枝卡住衣服时，及时帮他脱身。
沈妄不断地用傀线拦住身后的人，好在他们秉持着完整带回水母而没有下死手。小水母看起来精神状态良好，触手灵活地卷走飞来的暗器，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某个赋灵师的脑袋。
“前面再跑可是悬崖了。”沈妄站定，身下出现一团黑色流体，像是影子。流质的影子中，有东西要爬出来。
实在不行，只能全杀了。
他转过身，看着密林中快要出来的一群人。
“咕叽——”
然而水母却一把扑到他的怀里，等沈妄回过神，自己已经悬在几百米高空，脚下就是悬崖。水母的触须缠在他腰上，躯体在风中轻轻摇晃，活像个被放飞的孔明灯。
“你他妈跟我同归于尽做什么？！”沈妄忍不住骂它。
水母的触须搭上他的掌心，安抚的蹭了蹭。
赋灵师的异能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水母急速下坠，失重感让沈妄不得不闭眼，没有预想中的撞击，只有海水漫过口鼻的咸涩。
沈妄感觉被裹进一片温暖怀抱里，等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礁石上。雨还在下，悬崖下的海浪翻涌着，悬崖上老宅的灯光像落在水里的星子，而本该是水母的东西不见了，礁石旁站着个赤着脚的男人。
沈妄愣住了。
那人裹着他的外套，领口松垮地敞着。湿透的雪白长发贴在脸颊，水珠顺着冷白的下巴往下淌，在锁骨处晕开一片细碎的反光，最醒目的是那双剔透的蓝眼睛，冰冻的蓝色中又透着点淡淡的温柔的粉。男人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月光下虽然看不清整张脸，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你...”
沈妄从他头顶的发丝一路看到光裸的脚踝，想起刚才那团把他拖进海里的水母，突然觉得五百万赏金可能得加钱。
“沈、妄...”男人缓缓开口叫出他的名字，声音有一点淡，但很清冽：“为什么会来。”
沈妄眯起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似乎是故人。
可他不是沈妄，真正的原主早就死了，他只是个占据了这具身体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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