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渊一路跟着它往纪念品馆走去，一边在背后上下打量着这个售货员。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僵尸。
——他们就像是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的尸体一样。灰白色的皮肉带着怎么也拧不干的水，松松垮垮的，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
姬渊收回眼神。
……从它刚才奔跑的速度来看，这也是个惹不起的。他抬眼，看见僵尸推开门回过身，连忙勾起嘴角。
“请，进。”售货员黑洞洞的眼睛望着他，这会连说话都变得慢吞吞的了。
姬渊一时不知道它要干什么，也只能顺着路过它走进去，一边望着里面心想。
老实买了东西赶紧走人吧。
他随便朝一个货架走去，就听见售货员僵尸在后面慢吞吞地开口。
“可以……把您的手册给我，看看吗？”
姬渊都已经走到了货架前，听到它开口又脚步一顿，垂眼冷着脸思索。
……怎么，要开始结算了？还是要大扣一截？姬渊想了想——自己跑是绝对跑不过的。
他只能笑起来，回头。
“可以。”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册递过去，始终盯着售货员的行为。看它没有接，只是低下头看了一眼，一边慢吞吞的说着。
“……您不笑也行，纪念馆里没有这种规矩。”
“……”姬渊刚听完就没忍住冷下脸，心里嘲讽的想。
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们人性化？
他看着售货员僵尸慢慢抬起头来，软烂皮肉上扯出的笑容更大了。
“您的，满意度……很高呢。”
姬渊听到它的用词就明白了——看来不是要大砍一刀。他反问，“所以呢？”
售货员僵尸慢慢转过身，“……我去拿，属于您的，纪念品，稍等……”它像个瘸了腿的人一样慢慢朝着货架走去。
姬渊冷着脸，也没什么耐心等它，摆了摆手转身，“我去别的货架看看。”
“随意……”身后僵尸这么应着。
姬渊收起手册，挑了一个离售货员比较远的货架，走过去打量起上面的东西。
——各种僵尸钥匙扣，僵尸简笔画，还有什么拼接纸板，冰箱贴之类的……全是僵尸。
“……”姬渊皱着眉，脸上露出一个隐隐嫌弃的表情。
他果然就不该指望这里的商品能有多正常。
姬渊随手准备拿起一个q版僵尸钥匙扣，几乎是刚碰到的瞬间，一股记忆就猛地涌进脑海。
“唔……！”他收回手捂住头。
——这是一个最普通的僵尸的记忆。
它从实验室被创造出来，又很快的被定义为残次品。
意识混沌不清的它脑海中仅有的记忆，是看自己的同类们……或被定义为优异品，或是残缺得猎奇，适合被展览，于是分门别类的被送走。
它就这么安静地旁观着，也不会嘶吼。
……那它自己呢？
“不行，这个没有训练的潜力，再怎么投入资源，它也不可能像我们一样能穿着衣服正常生活。”
两个实验员站在它的展柜前这么激烈讨论着，最后下了定论。
“送走吧，拿去当食物或者做个什么纪念品都行。”
它最后的记忆只是自己被投进了一个仿佛液压机般的装置里
发出了小小“噗嗤”一声。
“嗬……！”姬渊终于猛回过神来，粗喘着气。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种身体被瞬间压烂的感觉。
“……”
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心有余悸。
“你的……”旁边突然传来声音，姬渊转头看见售货员僵尸咧嘴笑着，递过来什么东西。它补上，“纪念品。”
姬渊顿了一下，低头。
——它灰白色的手心里躺着一个笑脸徽章。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姬渊不太想碰售货员……他抬起一只手摊开，又瞥了一眼它。
售货员僵尸笑容未变，心领神会地合上手翻开，把徽章倒到姬渊手心 。
“哒啦。”姬渊能感觉到那徽章是湿的，心里嫌弃。
【检测到道具。名称：合格的笑容。】
【效果：佩戴后可无视实际表情在他人眼中呈现完美笑容。取下即失效。】
姬渊顿了一下，挑眉……倒是给了个实用东西。
“请把手册给我……”姬渊又听见售货员这么说，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次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换了个手拿徽章，拿出手册递给了它。
售货员僵尸慢吞吞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印章打开盖子，这才拿过姬渊的手册翻了个面，在介绍着僵尸展览馆的那一小栏旁，盖上。
姬渊垂眼一看——是一个简笔画僵尸头。
“可以了……水族馆的入口就在出门后前方。”姬渊点头收起手册，绕过他朝着门外走去。
“如您还想要购买纪念品……”他拿起徽章低头扣在衣服上，没理身后的售货员。
“……祝您旅途愉快。”售货员僵尸最后也只是这么说。
姬渊扣好徽章开门出去，发现远处打开了一道漆黑的门。
——那里应该就是水族馆的入口了。
姬渊深吸了口气。
……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他抬脚朝着那里走去。
祝他好运吧。
穿过光门之后，视线便一片漆黑。
姬渊还以为是光线突变让他不适应，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但视线始终没有亮起来。
“？”姬渊后知后觉皱起眉。什么情况？
他想了想，一边摸索着往前走，喊。
“有人吗……吗……”
姬渊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回音。
不知道哪里传来很轻的“哒”一声。他转头，看见不远处有灯光亮起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一张满是獠牙的巨大嘴巴在光中缓缓伸过来一边张开。
“？！”姬渊一惊连忙往后退，但没两步就撞上了什么。
“哎……！”身后传来叫喊声。姬渊猛地转身。
又是“哒”一声，稍低的黑暗中亮起灯光，映出一张陌生的不满的脸。
“你什么意思？”脸色苍白的女生抬眼阴森森地瞪着姬渊。
姬渊看见是个人心里也没敢放松，回头看向那张嘴，发现它缓缓合上露出了灰白的皮肤，停止不动了，这才松了口气转回来朝女生道歉。
“对不起……”他一边说着，顺便低头打量起这个女生。
——冷白色的灯光只照亮了她的脸和胸口。她穿着一件白色纱质的交领上衣……也可能是裙子，发丝十分蓬松的撇开着。
“呵。”那女生冷笑着，脸丝毫不动一直眼珠向上盯着姬渊，缓缓眯起眼，“虽然你笑的挺甜，但……”
“对不起就完了？”
姬渊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试探着问，“那你……”
“啊。”女生突然变了表情打断他，随即变脸似的又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也没什么。”
她没动头，平顺移开视线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姬渊身后又转回来早有预谋似的，笑着说。
“你去和它合个影吧。”
姬渊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眉头下意识一皱。
“哎呀？”女生在灯光里故作惊讶地抬眉，刻意抬高音量。手自始至终稳得像个固定基座。她声音逐渐低沉。
“……你不打算给我道歉啊？”
姬渊听到身后传来了水流声，瞬间猜到应该是那张嘴的主人又动了起来。他立马开口。
“没有的事。”
——那不明生物听她的话？还是巧合？姬渊同时这么想。
不管怎样，别反抗她比较好。
“哈。”女生顿时又笑起来，笑容和之前分毫不差。姬渊注意到身后的水流声又停了。
……看来是前者。
“那就好，去吧。”她笑眯眯的，演技堪称拙劣。
“……”姬渊抿唇，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退开一步准备回头，这时他才注意到什么，眼神一顿瞟了眼灯光里的女生。
——他的脸自始至终都在黑暗里，从未被光照亮过。姬渊眼神疑惑。
她怎么看见他皱眉的？
不过为了防止女生又生气，他也只能继续回身，摸索着朝那张嘴的主人走去。
路上一片漆黑，除了尽头那一点光照出的满是獠牙的嘴之外就再也看不见什么。
“嘻嘻……你看他……”
“……好无聊啊……”
哪来的声音？姬渊脚步一顿仔细听去，却感觉这些声音似乎是自四面八方来，难以分辨来源。
“有新玩具了……”
姬渊思考着，觉得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摇了摇头无视继续走。
“这次的小东西长得怪完美的……”
“你说……我们要是把他的手脚撕下来怎么样……？”
许多空灵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着，带着水波特有的涌动声，听得人头晕目眩。
姬渊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忽然涌现出他被五马分尸的场景，他立马皱眉摇了摇头，把画面甩了出去。
——什么情况？
“哎……？”
“心智还真是坚定……”
空灵的声音们还在喋喋不休。姬渊哪里还能不明白刚才脑海里的画面是这些声音在搞鬼。
他皱着眉，脚步愈发快了。
灯光就在不远处了。姬渊这会离得近了，才发现这束光竟然能把他整个人都照进去。
他果断往前一步彻底进入光源中。
“唉，没意思……”
“去找其他玩具吧……”空灵的声音们最后只留下一阵水流涌动声，便再无声息。
“……”姬渊沉思着，瞥了身后一眼。
他又回头，看着面前这即便合上也满是外凸獠牙的嘴，顿了顿，顺着那灰白色的皮肤往光线边缘一望。
隐隐能看见这张嘴的主人反光的小眼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