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身后传来那女生的声音，姬渊一惊转身，却并没有看见女生。他愣了一下，抬眼才望见远处黑暗里有个朦胧的白点亮着。
“？”姬渊眯了眯眼。
——她没跟过来？
“虽然我很想让你摸摸它……不过看你的表情，大概摸了也没什么意思，就这样吧。”
女生的声音自顾自嘀咕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清澈明晰，毫无回音——仿佛她本人现在就站在姬渊身边。
姬渊努力分辨了一会，却像是试图探究黑暗中的空灵声音一样……如同在脑海中凭空接收。
“要拍咯……”远处的白点中有什么东西反光晃了一下姬渊的眼睛。
镜头吗？姬渊迅速反应过来。
——看来她真没跟来。
他保持着合适的拍照姿势，垂眼皱起眉，心中疑虑更深甚。
这个传播方式……跟那些能造成幻觉的声音挺像的……她跟那些声音是什么关系？
同类吗？
“完美！”女生这么说着。
姬渊抬眼，看见那远处的白点里镜头又反了一下光——看来是放下了相机。
话说回来……他顿了一下。瞥了一眼旁边那满嘴獠牙的不明生物。
……竟然真的全程就这么安安静静的。
他思索着——看来这里长着人样的东西比这些看着恐怖的生物还要危险。
姬渊回过神问，“那现在我的道歉算成功了吗？”
“当然成功啦！”
女生欢呼雀跃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姬渊想了想，正准备开口再说点什么就又被她打断了。
“如果你是想要灯光的话，那不行哦。我也要看路的！”
她的声音愉悦得甚至有点不怀好意。
“不过我可以大发慈悲，一直让这两盏灯亮着。怎么样？”
“……”姬渊沉默下来。
要说的话都被堵死了，他也只能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
“嘿嘿，不客气。”
身旁传来水流涌动的声音，姬渊连忙撤开一步，转头看着那不明生物在灯光中转了个身。
它嘴部隐没到黑暗里，灰白色流线型的滑腻身躯暴露在灯光中……姬渊看见那上面长着骨质的鱼鳍。
它扭动卷曲着离开，全貌在光线的边缘逐一暴露出来，最后巨大的尾部在灯光边缘一晃而过……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原来是条鱼吗？姬渊心情有些复杂。
他想起什么，低头从口袋中拿出手册，翻了个面看着那上面的水族馆展示照片。
最后没忍住笑了一声。
果然是同一家的，审美一如既往的猎奇。
姬渊笑过之后，就重新把手册转到正面，扫了一眼游览路线。
他挑了挑眉——手册上的绿点肉眼可见的走出了一段路。
地图上画的三个展览馆比例都是相同的。至少就他自己体感而言，绝对没走多远。
除非……姬渊扫了一眼旁边的地图比例和理智值。果然。
——比例变成了1:10。
理智值还在100%。姬渊放下手册。
……这倒是件好事。他瞥了一眼远处朦胧的白点。
那女生没再说话了。不过姬渊本来也没兴趣跟她多打交道就是。
他低头最后确认了一遍方向，随后便收起手册，转身朝着身后的黑暗中走去。
远处朦胧的白点中，唯有灯源在空中自动悬浮着。
黑暗中还是这么热闹。
姬渊由于看不见前路，只能一直伸着手摸索着向前走，可惜黑暗中什么都落不到实处。
那些空灵的声音似乎换了拨人。
又是不约而同地恐吓。
“把他的眼珠抠下来当装饰品，一定很好看……”声音伴随着水流声这么回荡着。
“要我说应该要把他做成雕塑才好呢……”
它们仿佛自顾自交流着，飘渺的声音传到姬渊耳朵里。
姬渊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身体僵直着躺在手术台上，金属利刃朝他的眼珠缓缓伸来的画面。
他清楚这是假的，狠狠闭上眼，清空大脑才又睁开。
幻觉果然也消失了。
“啊……”一阵遗憾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着。水流被拨开的涌动声从未停歇。
姬渊也只能无视那些声音继续往前走。
直到滑腻的触感在他指尖一扫而过，他一愣猛地收回手停下脚步。
什么东西？姬渊望着虚无的黑暗飞速思考着。
——是刚才那种鱼吗？他这么想着又下意识反驳。
不对，他自己体感是在陆地上。轻飘飘的，不像水里有那种阻力。
“嘻嘻……你们看他，是不是害怕了……？”耳边那些声音又笑起来，这么评价他。
姬渊想起刚才被迫跟那条鱼合影时……
他似乎也没有看见玻璃这种东西。
——那条鱼就像游在空中一样，和他那么近地靠着，但又能听到水流被拨开的声音。
一如现在。
耳边空灵的嬉闹声越来越明显了，交响回荡着，甚至让姬渊觉得耳膜有点痛。
他皱了皱眉回忆着。
他记得自己当时没有看见和那条鱼之间有任何隔阂……或是能反光的东西。姬渊颜色肃穆地思考着。
自己到底是在水族馆里，还是……
“水族箱”里？
“……”他沉默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想不出答案的。姬渊犹豫着重新抬起手。
继续往前走吧。
他特地试探着留意，这次什么都没摸到——自己的身体还是这么轻飘飘的。
姬渊松了口气。
至少那条鱼刚才没有把他吃掉，不是吗？
他抬脚继续向前慢慢走着。
那些空灵的声音似乎是注意到了姬渊对碰到不明生物的犹豫。
之后的一段路中，姬渊感觉到那种奇怪触感的出现次数急剧上升了。
有时是滑腻皮肤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阵水流声……有时是一只手在他后背上手指轮流轻点着又离开……又或者是骨刺划过他的腿，带来一阵痛感……
无一例外的冰凉。
那些空灵的声音也不再恐吓姬渊了，只是在不知什么东西划过他身躯的时候各自调笑着。
“……”姬渊沉默着。
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它们……吓人吓太多了，人是会脱敏的。
——不过好处是，他现在能确定自己应该身处“水族箱”之中。
话说他走多久了？姬渊忽然想到这个，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视野中的白点不止两个，零零散散的。他大致数了一下……应该有个十几盏吧。
他分不清自己来时的方向了。
不过姬渊也不意外。
之前跟陆竞川对照路线的时候就知道水族馆里有处必经之路——这里有其他玩家很正常。
他回头，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也分不清该去的方向了。
姬渊刚低头就感觉有条尾巴在他脸上抽了一下，他下意识皱着眉偏头躲开才思考起来。
只是现在他离这些灯光都非常远，又去哪找灯光看手册？
“……”姬渊回忆着。
他有什么行为是一开始做了刚才没做的？他没一会就恍然大悟。
——说话。
想明白了姬渊也就不再迟疑，他开口喊。
“有人吗……？”
黑暗里沉默了一下，水流的涌动声忽然变得剧烈起来。过了一会。
“哒……”他视野不远处突然亮起一盏小灯，这次是照出的是一张稚嫩的……姬渊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小孩脸。
他这会再怎么蠢也不会把他们当成普通游客了，走过去低头直接问。
“要我做什么才肯亮灯？”
“啊……？”这回反倒是小孩愣了一下瞪大眼睛。
从声音来看应该是个小男孩。
姬渊想着，扫了一眼他灰白色的脸旁垂着的蓬松黑色发丝——把耳朵遮了个严严实实。
也不怪姬渊分不清，本来看着年纪就不大，还留着一头及肩发。说起这个……姬渊隐约想起。
……好像他之间也没见到过那女生的耳朵。
少年终于回过神来，表情冷冷的，也是头一点不动地抬眼瞟着姬渊，一副他不识趣的样子。
“行吧，既然你要求了，那我就满足你……”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姬渊脸上“始终完美的笑容”思考了一会。
他得想个法子让这家伙笑不出来才行。
“这样吧！”少年终于灵光一闪，扯着自己的五官笑起来，满怀恶意地看着姬渊。
“你走到外面去，我们带你逛一圈，只要你能坚持住不晕……我就给你多亮几盏灯！”
少年即使这么激动也始终没有抬过下巴，只是眉飞色舞的。
——像对着镜头在演夸张的个人戏。
“好。”姬渊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听起来又只是一个想耍他，但不至于让他死的要求。
他对自己的冷静程度还是有信心的。
“哼，真会说大话，小心待会吓尿裤子……”少年看着姬渊转身离去，眼睛缓缓眯起。
姬渊静立在黑暗中。他走了这么一会早已习惯了黑暗，正思考着少年说的“我们”具体指什么，便忽然感觉到一阵劲风夹杂着水流声朝他猛地吹来。
“？”他意外又不意外地回头。下一秒便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什么东西猛得一击，失去平衡，随后整个人被掀了起来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了进去。
水一瞬间灌了上来。姬渊皱起眉猛然捏住自己的鼻子屏住呼吸。他感觉自己像是坐了趟水中过山车，忽上忽下地被甩撞在四壁上。
——柔软中带着坚韧的触感让他想起肉。
姬渊皱着眉，艰难地运作着自己被撞得晕乎的脑袋想着。
我不会是……让那鱼给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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