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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庄盏临时编了这个故事,半真半假,但这个故事确实让她想起了不知所踪的祖父母、情况不明的叔叔伯伯和兄弟姐妹们,还有血谷的其他人,悲伤不自觉涌上眉头。她也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的巨大的责任,以及即将可能到来的天下动荡,又添了好些焦灼。

云矜和云晚行仿佛感觉到了她的悲伤和不安,云矜突然摸着她的头,说:“已经过去了,现在安全了,别怕。”

“我先去忙了,晚行,你陪陪秦密。”云矜说完,便端着空碗出去了。她能感到秦密说得不全然是真话,但她认为秦密也绝不会是坏人,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让两个同龄人聊聊天,或许会得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

云晚行也是个聪明儿人,她注意到庄盏右手有个疤痕,那个救她的人也有这个疤痕,便十分肯定庄盏就是救了她的人,可惜庄盏自己对此毫无察觉。晚行并不相信庄盏那套说辞,但出于对救过自己的人的信任,也因为庄盏全身的伤,她亦认为庄盏编造这一套故事是因为什么原因。

“风岷山是一座神秘诡谲的山脉,一般商人都宁愿绕远路也不会翻越风岷山,尤其不会走东部,你们怎么会走这条线的?”

庄盏知道自己这个故事漏洞百出,但她打定主意坚持到底。因为东山确实曾经有一支商队穿行于芒卧和南庭之间,她小时候跟随祖父母见过,只是他们消失很多年了,不知是死了,还是定居在了芒卧或者南庭。

“因为这条线是最近的,而且只要轻功足够好、选对时机,走东山是最节省时间的。我们做生意的,时节非常重要。”

云晚行听着这话,对也不对。

“那你们是遇到了什么?你身上的伤口很吓人,而且不常见。”说完,她刻意看到庄盏一眼。

那些不规则的巨大的伤口非常奇怪,风岷山的凶物分为两类:怪物和野兽。怪物一般会让人中毒或失掉心智,以攫取其精气;能造成这样大型外伤的,必定是野兽,而且是山狼或者冥豹这类大型凶猛动物。但庄盏身上的伤口,长十字形,切口为锯齿形,规规整整。她想不出来是什么动物造成的。

庄盏知道作为风岷山的医者,云矜和云晚行一定见过各样的伤口,他们肯定发现她身上的伤口不常见,不过她本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撒谎。

“我们遇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野兽,狮头蛇尾,我认为那不是风岷山的野兽。我被它刺中,掉进了河里,当时我哥哥也在,如今未知生死。”

“你能活下来,你哥哥应该也有机会活下来,你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修行的法门,就是你要一直想着你想要的东西,那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要是真有这种法门就好了,那我们都能心想事成。”庄盏听了不禁笑了起来,心想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这人笑起来可真好看,云晚行心里想。“你先休息吧,这药里有安神的东西,这会该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虽然还早,但云晚行希望庄盏能多点睡眠,睡眠是治疗中最重要的部分。

“好。谢谢你,晚行。”庄盏说了这么多,确实也有点累了。

云晚行走了以后,庄盏闭上了眼睛。风岷山发生的事儿一幅画一幅画一般轮番出现在眼前,不那么明亮的光线下,悲伤和愤怒交替,庄盏的眼里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捉摸的深深的清冷。

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想弄清楚的事情太多,但首要的事情就是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报这次的血谷被屠之仇,才能将风岷山上那些怪物连根拔除。

在屋子里待了十几天,云矜和云晚行屡次让庄盏出去走走,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但晚行经常陪她下棋,给她讲解医书上的内容。也算是解解闷。

终于在这个天气已经有些凛冽的清晨,庄盏在清脆的鸟叫声中醒来,天光尚未大亮,朝阳暗红色的光线从窗户照进屋里。从窗口望去,只能看见枯黄和暗绿丛林。

庄盏缓缓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屋外是宽敞的走廊,她住的这间屋子是走廊最靠里的一间,沿着走廊还有两间屋,最那头是楼梯。走廊上摆着一张桌子几个椅子,这栋两层木屋以硕大结实的厚重木板支撑建造,整体离地两三米,可以防御野兽和蛇虫。

从走廊能够看到远处流过的一条河流,由于距离比较远,这条奔腾的河流竟也给人一种静悄悄的感觉。

举目望去,周围都是造型、材质和样式都跟自己所在的这幢一样的房屋,看来这是个小村子。云家这幢屋子看来位于村子的高处,打开房门就能看到村子全貌。

村子不大,位于一块平整的高地上,从高地往下则是一个树木茂密的丛林,冬季的丛林看上去很是寂寥。穿过丛林就是河流,庄盏猜测那是洛瓦河。河的那边,跟房子的后面一样,也是一望无垠的大山和林海。

时辰还很早,没什么人活动,满耳都是风吹过的呼呼声,风声中又浸染着无穷的寂静。奇怪的是,过去作为山影卫在风岷山中巡视的时候,风声和寂静都让人感到不安全,这里的却让人无来由的心安。

庄盏轻轻走过走廊,下到一层。一层也有三间屋和同样的走廊,走廊外面是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搭了几排架子,上面放着各种工具,看来这就是云矜晾晒草药的地方,现时天气寒冷,上面的空空如也。

庄盏继续在院子里溜达,这院子用结实的木板围了起来,她摸了摸木墙,应当是用铁橡木做的。铁橡木也是风岷山的特产,坚硬如铁,一般的野兽和人都进不来。

看来,村里人对风岷山很是了解。

依旧没有碰到人,她打开院子门走了出去,一股冷风灌注而入,空气中充斥着寒冷的味道,四下静寂无人。村子中间的空地上有一块木制牌匾,上面写着“居朗村”三个大字。原来这个村叫居朗村。

她继续转悠,绕到云晚行家房子的后方,这里是整个存在的最北端。只几步路,眼前忽然一亮,视野骤然开阔!怪不得这里的风这么大,原来房后的不远处是一个断崖。断崖极高,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起伏的白色雾气,庄盏知晓这雾气看似仙境,实则炼狱。

“秦密,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散步啦。”云晚行笑盈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躲在屋里烤火啦?”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恢复能力最强的人,都快被野兽撕开了,这么快就几乎恢复了,但你也是我见过的最不出门的人,以前肯定是深宅大门的大小姐。”

相处了一段时间,庄盏已经有些习惯了晚行对她的态度。其实晚行对别人并不这样,可不知为何,一见到庄盏就想逗她。如今庄盏终于被磨得连脸皮厚了一点,不再动不动就脸红了。

“我哪有那么好的命。”庄盏立刻反驳,“我是奔波劳苦命,从懂事起就一直在外操劳。”这话倒是没错,庄盏生来就不是一个享福的人。“我一直以为风岷山除了血谷都无人居住,没想到东山还有这样宁静美丽的地方。”

云晚行对庄盏提到血谷一点也不意外,如果她不提到,那才是大问题。“世人都以为风岷山阴冷恐怖,却不知人间最美的风景就在这风岷山深处。”她向前走了一步,与庄盏平行站在那里,眼前是广袤的丛林和奔腾的江水。

“不过这里也太奇怪了,风岷山遍布邪物和怪兽,但我走了一圈,竟然连只野兽的影子都没见着?” 庄盏看了云晚行一眼。

“这一点,我也问过阿妈和村子里其他人。但他们谁也无法回答我,这里就像被恶鬼忘却的角落。”小时候,云晚行以为全天下都如他们这里这般宁静,经常偷偷跑出去玩儿,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能活动的距离越来越远。

直到有一天,当她和几个小伙伴跑到几十里开外的山里玩耍,被一群狼追得狼狈不堪得逃回来。那时,她才知道天下不都是太平的,世间有许多凶恶,他们的小村子或许是神专门创造给他们的。

“可是,近来也逐渐不太平起来。”云晚行有些担忧的说道。“过去,村子周围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保护圈,那些东西从来不会进入,现在村里人也能在离村很近的地方看到狼,蛇,豹子之类的野兽,只希望怪物不会越过那个保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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