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玄宸已经站在了寒玉台上。
九重天的夜色还未完全褪去,晨星阁外的云海仍泛着铁灰色的冷光。
玄宸赤足踏在千年寒玉上,刺骨的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刺得肌肤生疼,逼得他不得不运转全身灵力奋力抵抗这股寒气。
而这,正是昊天帝尊设计此台的目的。
“《太虚神诀》第七式,起。”
玄宸低声念诵口诀,手中木剑划破被寒气凝滞住的空气。
他的动作精准得可怕,一招一式,每一分力道,每一个抬起亦或落下的动作,都与典籍中的记载分毫不差。
三百六十五个动作组成的剑诀,他已经连续练习了七百三十天,从未间断过。
运功的力道,使得少年的头上蒸腾而上白色的雾气。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在坠落到寒玉台的瞬间,凝结成一串串冰珠。
玄宸的睫毛上已经挂满白霜,呼吸间带出的白气越来越弱。
这是灵力即将耗尽的征兆,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动作,想趁灵力耗尽之际将所有招式都过一遍。
“太慢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自寒玉台边缘处响起,声音不大,但极冷,似一道惊雷自少年心头炸响。
玄宸心头一颤,动作却丝毫未乱。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那带着霜雪气息的威压,整个九重天仅此一人。
“第七式第三十六转,你的手腕低了半分。”
昊天帝尊站在寒玉台边缘,月白色的长袍在晨风中微微摆动。
“重来。”
是不容置疑的语气,不容任何反驳。
玄宸抿紧嘴唇,默默退回起始式。
他的手腕已经肿了三天,此刻更是疼得像要断掉一般。但父君的话永远是对的,父君说低了半分,那就是低了半分。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玄宸终于完成了第十遍演练。
他的灵力已彻底枯竭,眼前阵阵发黑,但神经却绷得快要断掉,完全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保持着完美的收势姿势。
“尚可。”
昊天帝尊淡淡地评价,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掺杂任何情感,但在玄宸听来,已是最好的肯定。
帝尊转身离去前,还不忘扔下一句话:“明日加练——九转回天心法。”
玄宸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目送父君离去。
直至父君的身影在眼前完全消失掉,他高度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瘫坐在寒玉台上。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来。
玉瓶里面,是青鸾姐姐偷偷塞给他的疗伤圣药,对他的手伤颇为有效。
药很苦,但想起方才父君那句带着一丝肯定的“尚可”二字,心中顿时欣喜得如喝了蜜糖般。
父君对他极为严厉,他练功多年,从未获得过父君一句夸赞。不管怎么练,即便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做到了完美无暇,但父君总能挑出一丝毛病来,让他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今,终于有这一丝的肯定了,也算是对他多年勤勉练功的一种安慰吧。
“殿下。”
青鸾不知何时出现在台边,绿眸中满是心疼:“您的伤......”
青鸾是九重天的高阶仙侍,她是自小看着玄宸长大的,就像姐姐对弟弟一样,关心着她。
她知道玄宸是神胎,也查阅了典籍,知道神胎的神力乃天赐,无师自通,自练功上自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的。而不是像如今的玄宸这般,进度晦涩,需练了无数次才能前进一步。
她隐约猜到了,为了平衡双生子的力量,昊天帝尊特地封了儿子的灵力,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或许,昊天作为双生子的父亲,有自己的苦衷。怕玄宸进步太神速,而让玄渊产生自卑,而特步封了玄宸的灵力,让他变得平庸一些,不让玄渊产生那么明显的心理落差。
双生子的父亲,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玄宸摇摇头,示意她噤声。
他小心地将药瓶藏回怀中,那里还放着另一样东西——一片父君昨日用过的茶叶。
那是他趁人不注意时,从父君书房的茶盏里偷来的。
那是一片如巴掌般大的茶叶,已经干枯的叶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气息,那是父君独有的气息。
“弟弟醒了吗?”
玄宸转移话题,声音因过度疲惫而略显沙哑。
青鸾叹了口气:“二殿下还在睡着呢,天后娘娘已经吩咐了,让他睡到自然醒。”
玄宸垂下眼睛,心中掠过一丝苦涩。
同样是神君之子,玄渊可以不受管制,为所欲为,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却不会被责备。
而他呢,却要在寅时就起来练剑,衣衫单薄,备受寒玉台寒气侵袭。
玄渊背错典籍,只会得到母后的安慰,父君还对他说,学不好那就不学了。而他,哪怕一个手势不标准,就要在父君的威逼下重练十遍,练得手腕关节处肿/胀得几乎要断掉。
最讽刺的是,父君对玄渊的冷漠,本该让他好受些才对,却反之让他更加的痛苦。
因为,那证明父君不是不会温柔,只是不愿对他温柔而已。
午后的药理课,玄宸又一次走神了。
“大殿下?”长春子轻叩玉案,”请问,九转还魂丹的第七味药材是什么?”
玄宸猛地回过神来,却见老医仙眼中并无责备,反而带着几分了然。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无意识地按在左肩。
那是七岁那年,暴怒的父君挥动打神/鞭时,留下的旧患,每逢阴雨天就会隐隐地痛。
“是千年雪蟾衣。”玄宸低声回答。
长春子捋须微笑:“殿下记得不错。”
长春子很是喜爱这个聪慧至极的弟子。不管什么样的药书药典,只要他这弟子看过,便是过目不忘,喜得他这个老药翁像是挖到了千年难遇的好弟子一般。
“不过......”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窗外的万里晴空:“老臣这里有些自己调制的舒筋活络散,对旧伤颇有奇效。如果殿下需要的话......”
玄宸勉强扯出个笑容:“多谢仙长,不必了。我这伤,十多年过去了,只是阴雨天有些不适罢了,暂时无碍,就不浪费仙长的宝药了。”
他不想用药。
那道伤疤是他与父君之间为数不多的联系,痛起来的时候,至少能证明,父君对他,是不同的。
父君愈严厉,证明父君愈看重他。若是像父君对待二弟那般,熟视无睹,任其自生自灭,那他更加接受不了。
下课钟声响起时,玄宸婉拒了长春子再次赠药的好意,独自走向藏书阁。
途经清修殿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玄渊的笑声和母后的温言软语。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透过半开的殿门,他看见玄渊正枕在母后的膝上,而母后则轻轻抚摸着弟弟的黑发,眼里尽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玄宸的拳头下意识地攥紧,心头,掠过一股浓重的失落感。
同样的场景,他七岁前也曾拥有过。直到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七岁的他,带着同样七岁的玄渊,偷偷下凡除妖,结果误入魔窟。
他们中了计,玄渊被几个魔君强行将魔气注入体内,生死一线。幸得父君及时赶到,救出了玄渊。而他作为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被父君用打神/鞭打得奄奄一息。
最痛的还不是鞭子,是痛昏之后,醒过来时,母后看他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一一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宸儿。”
突如其来的呼唤,让玄宸浑身一颤。
瑶光天后不知何时站在了殿门口处,她看着玄宸,美丽的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母后。”
玄宸慌忙行礼,袖中,左手微微发抖。
瑶光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肩上,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点什么,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又到雨季了,你的伤又疼了吗?”
玄宸沉默地点头。
他知道母后不是关心他的伤,而是在责怪他。
责怪他把弟弟玄渊害成这个样子,责怪他破坏了一个家庭的完美与和谐。
是的,这个家庭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七岁以前,母后也一直把他当作眼珠子般疼爱的。
“渊儿昨晚又做噩梦了。”
瑶光天后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他喊了你的名字。他当时说的是......哥哥,快来救我。”
玄宸如遭雷击般,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十年了,玄渊的魔气始终清除不了,反
而有加重之势。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发作。
而母后眼底的青黑,也说明了这一点。昨天夜里,玄渊一定闹腾得厉害。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年的任性。
“儿臣,知罪。”
玄宸跪下,行了大礼。他俯在地上,额头抵在冰冷的玉砖上,长久不起。
瑶光叹了口气:“去看看他吧,他记挂着你,一直在问你的情况。”
玄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从那件事后,父君就明令禁止他靠近玄渊。
是怕他再把玄渊带出去,再遭遇不测。
玄渊已经身染魔气,不能再加重了,否
则将彻底魔化。
他自知罪孽深重,哪敢不遵父君的命令?是以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玄渊了。
更何况,他也不敢面对母后责备的目光。
他抬起头,却见母后已经转身回殿,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你去见玄渊,别让你父君知道。”
此时的清修殿内,温暖如春,与玄宸记忆中的冰冷截然不同。
熏香的味道,软垫的数量,甚至窗纱的颜色都变了模样。
这一切显然都是为了玄渊。
自打玄渊生病后,母后的心里就只有玄渊一个人。玄渊喜欢,只要一句话,母后就费尽心思去满足他的要求,不要说宠,简直就是溺爱得不得了。
“哥哥,你来了。”
玄渊从软榻上跳起来,赤着脚跑向玄宸。
他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苍白,眉心那道紫痕也更深了,但笑容依然明亮如初。
玄宸本能地后退半步。
父君的禁令,母后的警告,还有那个可怕的秘密......诸此种种,令得他即便很想亲近这个弟弟,也不得不望而却步。
可是,当他看到一如既往般可爱的玄渊,因他的退却而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的情绪的时候,他内心只觉得一阵疼痛,所有顾虑都刹时抛到了九雪云外。
“渊儿。”
玄宸放开心怀,张开双臂,上前几步,用力拥抱住这久违的弟弟。
在相拥的瞬间,他感到玄渊体内那股陌生的魔气,似有生命般,冰冷而粘/稠,与七年前如出一辙。
他一时僵住。
过往那些不好的记忆又闪现在脑海里。
玄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仰起小/脸,小心冀冀地问道:“哥哥,在这九重天里,每个人都怕我,就是父君,母后不怕我。难道哥哥也怕我吗?”
“怎么会呢?”
玄宸强作镇定,轻抚弟弟的发项,并使自己发出的声音尽量平静而柔和,“哥哥只是,只是太久太久没见你了,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你相处了。”
这是实话。虽然同住在九重天,但在父君的刻意安排下,他们几乎碰不上面。
玄宸每日寅时起床练剑时,玄渊还在梦乡。等玄渊去上药理课时,玄宸又被安排去练心法。
何况还有父君森严的禁令在呢,即便他们就要撞到一起,还是有人会把他们强行分隔开,不让他们见面的。
“哥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玄渊握住玄宸的手,皱着眉说道。他一向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孩子,自小就是这细腻的性格,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关心。
玄渊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哥哥,你是不是又去寒玉台练功了?”他嘟起嘴,“父君好狠心,那么冷的地方,非得逼你去那里练功。我上次去过一次,差点没把我冻死,回来就发高热,把母后都吓坏了。”
“渊儿慎言。”
玄宸急忙制止他:“父君也是为我好。”
玄渊撇撇嘴:“父君对哥哥太严厉了。上次我背错《药典》,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而你,只错了一个字,那戒尺就挥下来了。”
玄宸想起来了。
也只有那么一次。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玄渊发病,惨叫声从那么远的他的寝宫里穿透过来,令得他坐立难安。
他便偷偷溜了出去,越过数道禁制,还差点被父君发现了。待他亲眼看到玄渊发病时的惨状时,整个人呆在原地,足足有半个时辰动弹不得。
那些魔气全部自玄渊的身体里涌了出来,在他身上啃咬侵蚀。玄渊叫得十分凄惨,痛苦至极。
那一声声哭喊,传入他的耳膜,令得他心头发悸,竟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
回来后,整个晚上,他精神恍惚,眼前掠过的画面,皆是玄渊发病的惨状,他根本无法入睡。
第二天,
第三天,父君突然查功课,本来倒背如流的《药典》,当时背得断断续续,还背错了一个字。
暴怒的父亲猛地挥起戒尺,狠狠打在他的背上。巨大的冲击力令得他心血激荡,一口鲜血就这样直直喷了出来。
玄宸胸口发闷。
是啊,父君对玄渊冷漠以待,对他却严苛至极。
“哥哥你看!”
玄渊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一道紫纹:“这是上次月圆时新长的。母后说不要告诉父君,他会担心。”
玄宸盯着那道妖异的纹路,胃部一阵绞痛。
这就是他当年犯下的错,不仅害了弟弟,还使得母后与父君之间产生了隔阂。
如果当年他不那么逞强,不犯下这滔天大错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特别是弟弟玄渊,他听春阳子说过,玄渊身上的魔气没有祛除的可能,只有压制。每到一个月圆之夜,这身上就会新长出一道魔纹,待魔纹爬满全身,玄渊就会永坠魔道,彻底成魔。
天庭那些听到风声的仙神,曾私底下向父君建议,彻底铲除玄渊,以免留下后患。但父君迟迟未能下决心。
这从另一个方面可以看了,父君虽表面对玄渊冷淡,但内心还是爱他的。
“玄宸。”
瑶光天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该走了。你父君快回来了。”
玄宸这才惊觉,不知不觉中,已到了黄昏。
他匆忙起身,急冲冲的朝殿外走去。
却不料,在门口拐角处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昊天帝尊不知何时站在了殿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父君。”玄宸急忙跪地请罪,一时之间浑身发冷,心头突突直跳。
昊天帝尊并没有看他,目光直接越过他,落在玄渊身上:“魔气又加重了。”
帝尊就是帝尊,玄渊身上的任何变化,根本瞒不住他。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瑶光天后心里一惊,她当然知道魔气加重的后果,指不定帝尊真的会采纳众仙家的建议,彻底铲除了玄渊。
她马上将玄渊护在身后,镇定道:“帝尊,没什么大事,只是轻微发作,我已经在玄渊身上用了净莲,现在看暂时稳定住魔气了。”
“你明知渊儿不能接触神族血脉!”
昊天帝尊突然提高音量,震得殿内玉器嗡嗡作响,“尤其是宸儿这样的神胎,他会刺激渊儿身上的魔气,令得魔纹快速生长!你怎么还放他进来!”
瑶光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你都知道了?”
她指的是玄渊身上新生魔纹的事。
昊天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来,冷冷地看向玄宸。
“滚出去!”
三个字,像三把冰刀捅/进心脏。
玄宸机械地起身,踉跄着退出殿外。
关门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父君说道:“渊儿被注入魔气,已成魔胎之形。神胎与魔胎相克,这是天命。你若再让他们相见,违了天命,只怕渊儿再活不了。这一点,天后可要想清楚了。”
玄宸在寒玉台上坐了一整夜。
九重天的星光洒在他身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神族本不惧寒,但此刻他却冷得发抖。
父君那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神胎与魔胎相克”。
原来如此。
原来父君对他的严苛,对玄渊的冷漠,都是有原因的。
他不是不被爱,而是不能以寻常方式被爱。这个认知让玄宸既痛苦又解脱。
晨光微熹时,玄宸做出了决定。
他悄悄来到父君的书房。
这里平日有结界守护,但每月初七会因星象变化而出现短暂空隙。
而今天,正好是初七。
书房比想象中简朴,除了一张紫檀案几和几个书架外,就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幅星图。
玄宸轻手轻脚地翻找着,终于在案几下方的暗格里发现了一卷玉简,
——《双生劫》
玉简上的三个字让玄宸心跳加速。
他颤抖着展开,只见上面写着:“神胎魔胎,天地共生而出。神者愈强,魔者愈弱。神者懈怠,魔者猖狂。故养神胎当以严锻其筋骨,砺其心志,必以苛训之......”
后面的文字模糊不清,但已经足够解答玄宸的所有疑问。
玄宸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父君的所有苦衷。
父君不是不爱他,而是不能以常人那种温柔的方式爱他。
那些严苛的训练,那些不近人情的要求,都是为了增强他做为神胎的神力,借以压制玄渊体内的魔气,达到平衡。
而这,也是解救弟弟玄渊的方法之一。
“满意了?”
一声冰冷的声音自外头传了进来。
玄宸一激灵,玉简脱手坠于地上。
昊天帝尊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清冷的月光洒下,将他高大的影子拉得很长。
“父君......”
玄宸跪伏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玉砖上,心跳如鼓,不敢抬头。
昊天缓步走近,拾起玉简。玉简上的文字悉数落入他的眼中,他自然知晓自己的儿子看到了什么。
“现在你明白了?”
玄宸匐伏着,不敢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臣,儿臣不知......”
“看着我。”吴天命令道。
玄宸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第一次,他发现父君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此刻竞流露出一丝疲惫。
“你是神胎,注定要承担更多。”
昊天将玉简放回暗格,这才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我对你严厉,是因为九重天的未来系于你一身。为父自不敢有任何懈怠。”
这是父君第一次向他解释,第一次把他当成可以对话的对象。玄宸的心脏狂跳,耳边嗡嗡作响。
“那......玄渊呢?”他鼓起勇气问道。
昊天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那不是你该问的。”
玄宸再次低下头。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答案。
父亲一直对自己寄于厚望。其实,对于他而言,帝君之位他并不是那么渴求的。
至于玄渊,如果不是发生了那种事情的话,他倒是宁愿把这帝君之位给了玄渊,让他好好的做帝君去。
不过如今,玄渊身染魔气,而且这魔气,愈发压制不住了。唯今之计,也唯有他成为真正的帝君,用自身的强大,借神胎与魔胎之间此长彼消的相互制衡,来挽救弟弟玄渊的生命。
“回去休息。”
昊天帝尊的命令永远是这般冷冰冰,不近人情,“明日卯时,我要看你演练九转回天术。达不到要求,你知道后果。”
玄宸低声应了。
要在往日,玄宸嘴上虽然应着,但心里面多少有点不情愿。但这一次,他却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他自知自己背负的重任。
迫使自己强大,是自己的使命,也是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的救赎。
玄宸开始更加拼命地修炼,
他不再抱怨寒玉台的冰冷,不再抵触那些严苛的要求。每次快要坚持不住时,他就会想起那卷玉简上的话:“神者愈强,魔者愈弱”。
玄渊的魔气发作频率果然降低了。母后看他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冰冷,偶尔甚至会对他微笑。
但,父君......父君依然如故。
这日清晨,玄宸在完成第一百遍剑诀后,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寒玉台上。朦胧中,他感觉有人将他抱起,那怀抱带着熟悉的雪松气息。
“父君......”
玄宸无意识地呢喃,往那温暖处蹭了蹭。
他太渴求那份久违的父爱了。
抱着他的手臂僵了一瞬,然后更加用力地收紧。
玄宸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在了软榻上,有温热的药液滑入喉咙。
“为什么这么拼命?”父君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无奈。
玄宸努力睁开眼,看见吴天正低头为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父君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眉头微蹙的样子与平日里威严的形象截然不同。
“儿臣只是想让您感到骄傲......”玄宸虚弱地说道,“儿臣也想救渊儿,他毕竟是因为儿臣的缘故,才被害成这个样子的。”
昊天帝尊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缓缓放下,轻轻覆上玄宸的额头:“傻孩子。”
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玄宸泪如雨下。
这些年来,父君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第一次主动触碰他而不是用打神/鞭。
“不要哭。”
昊天帝尊略显笨拙地擦去他的泪水:“神族从不需要眼泪。“
玄宸急忙止住哭泣,却忍不住抓/住父君的衣袖:“父君,您能不能,能不能偶尔也......”
话未说完,昊天帝尊已经抽回了手,脸上的神情也换成了往昔一贯的冰冷:“卯时已过,今日的功课作废。明日加练。”
说罢,起身,转身离去。
玄宸望着父君离去的背影,嘴角却微微上扬,心里,一片暖烘烘的。
他知道了,父君是关心他的,只是不能表现出来。那短暂流露的温柔,将成为他继续前行的力量。
窗外,一株雪松在晨风中轻轻摇曳。玄宸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松针,小心地藏入怀中。
“父君请放心,我要救渊儿,我一定可以救渊儿的,我一定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的。”
玄宸对着空荡荡的门口轻声许下承诺:“直到您能光明正大地为我骄傲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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