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淼其实摔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尤其是后腰,不碰也疼,碰了更是钻心的疼。但是为了不让万鸣担心,强装镇定装了一路,一瘸一拐地进了家门,刚想要仰天长啸用声音抒发一下身体上的痛苦,一抬眼就看见大半个月没回过家的Alpha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冰凉的视线扫向他。
柏今竟然回家了,黎淼在玄关处愣了许久。
“为什么不进来。”
黎淼赶紧换了鞋,强忍着疼痛尽量正常地走了进去:“柏哥,你怎么回来了。”
柏今回家,黎淼自然是开心的,但经历了刚才茶水间里的事,此时他的心也很乱,勉强挤出的一个笑容挂在嘴边,僵硬得好难看。
柏今英挺的眉微微皱着,浑身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黎淼隐约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以为柏今朝他释放了S级的信息素,他用力地嗅了嗅,只有空气的味道,柏今什么也没做。
“你为什么在茶水间。”柏今不打算回答黎淼的问题,更不屑于跟他寒暄,很赶时间似的单刀直入,语气像是在拷问。
黎淼有些难过地垂着头,柏今不关心自己在茶水间被大量S级信息素包围难不难受有没有受伤,只关心自己为什么去茶水间,或者也不能说关心,他大概只是需要弄清楚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负责的上司,也是一个冷漠的丈夫。
“当时没有其他Beta在,我觉得他可能需要帮助……”
“你是Omega,能提供什么帮助。”
“我……”黎淼一噎,当时想着自己作为B级Omega,信息素也没味道,可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也不会影响到别人,但事实证明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作为一个Omega,他还是难免沦为信息素的奴隶。他没什么能辩解的。
“不自量力。”柏今没有感情的视线在黎淼脸上停留了两秒:“或者,你的目的其实不是去帮忙。”
黎淼愣住了,柏今话语里的含义他怎么会听不懂,他只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柏今竟然会怀疑是自己让别的Omega不正常发情。
“柏哥……你的意思是,怀疑是我让他发情了吗?可我只是个Omega,我要怎么让他发情?我,我为什么要让他发情?我根本不认识他!”
身体各处的疼痛又开始疯狂叫嚣,奇怪的是,后腰处尖锐的刺痛竟然不如此刻胸口弥漫着的钝痛那般让他窒息,他快要喘不上气,但柏今只是不为所动地坐在那里,像一座无悲无喜没有情绪的雕塑。
柏今不置可否,薄唇微启:“那要问你自己。”
黎淼突然感觉脸上一热,抬手擦了一下,发现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又流了下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爱哭的一个人,但今天着实是哭的太多了。
太软弱了。
垂着头想把眼泪擦干净,却越擦越多,黎淼不想让柏今看见自己这幅模样,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留下一句苍白的:“真的和我没关系,我真的只是想去帮忙。”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房间门被黎淼难得用力地“砰”的一声关上,柏今的视线却依旧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没有收回,他的表情流露出几分疑惑。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客厅中响起一阵突兀的铃声,柏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从沙发起身,走到玄关处时又回头向那扇说不上熟悉的房门看了一眼——他回这个房子的次数实在太少,所有的陈设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直到大门被打开又关上,客厅都安静冰冷得像没人来坐过很长时间一样。
黎淼后悔没有趁着柏今难得回一次家好好与他增进一下感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昨天回了房间后,浑身哪哪都痛的黎淼连澡都洗得无比艰难,腿上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青紫很多处,最严重的就是后腰处,紫得发红,黎淼皮肤本来就白得过分,因此看起来格外狰狞。他也不是第一次摔跤了,更重的也摔过,只是从来没有负过看起来这么吓人的伤,莫名让他有种自己莫非命不久矣的疑惑之感。
好在应该没有伤到骨头,黎淼本打算自己擦点药等它自然好,但一趴到床上整个人就累得眼皮直打架,身体累心更累,想着就眯十分钟,结果再一睁眼天光大亮,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拖着沉重又不适的身体洗漱完,艰难地给自己上了药,黎淼无精打采地在厨房给自己煮面。
昨天应该留柏今吃碗面的。黎淼一边用筷子在沸水中搅拌着面条,一边有些懊恼地想。
但是刚被怀疑下黑手使不认识的Omega不正常发情,立马就请求怀疑自己的人留下来吃自己煮的面,好像有点奇怪。
黎淼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一直执着于让柏今吃他做的番茄鸡蛋面,确实是受了某天刷手机时看到的——“想要抓住一个Alpha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的影响,听起来已经是上个世纪的理论了,但黎淼相信能流传下来的道理都有它的可取之处。
至于仅靠一碗面就能抓住S级Alpha的胃是否有些太过于天方夜谭,黎淼安慰自己,大道至简,万一柏今刚好就好这一口呢?
而且他做的番茄鸡蛋面真的很好吃!
今天办公室的气氛有些活跃过了头,黎淼因为行动不便卡点才到工位,平时这个点各位同事都卷得飞起,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作响,但此时却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眉飞色舞,见不到一点社畜的苦命感。
“小黎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坐在隔壁的Beta同事李安热情地跟黎淼打了个招呼,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说:“有大八卦!你听说了吗?咱们柏总结婚了!”
黎淼没想到同事们原来都在吃自己的瓜吃得红光满面,差点被口水呛到:“咳咳……啊,真,真的吗?”
“真的!昨天柏总亲口说的!而且结婚对象还不是和他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那个S级Omega!”
黎淼有些心虚地喝了口水,同时也有点抑制不住的开心,和柏今结婚确实是一件让他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同事们肯定也都猜不到,柏今的结婚对象会是他这个一无是处的B级Omega。
“我听说柏总婚结的特别突然,完全没有通知过家里,老柏总和夫人也是昨天才知道的,立马把人叫回家里谈话去了,好像到现在都没放人!”
黎淼一惊,柏今父母那边的事他的确是一概不知,他们的婚姻关系停留在一纸结婚证上,没有婚礼,更没有见家长的环节。黎淼不是没担心过柏今的父母不接受他,但柏今一直没给他见父母的机会,黎淼也就强迫自己去忽略这个潜在的大问题。
只是黎淼没想到柏今竟然压根没告诉他的父母。
“天呐,我有种预感,柏总娶的一定不是令柏家满意的妻子,说不定是个Alpha,或者Beta!”
“难道是那种为了真爱挑战家族权威的戏码?妈呀,柏总看起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有着那么一颗热烈浪漫的心吗?”
很遗憾,他确实不会让柏家满意,但也不是柏今的真爱。
黎淼的脸色有些苍白,拿起手机,语气不太自然地跟同事们说了声去上厕所,躲到隔间里拨打柏今的电话。
意料之中,柏今没接。
换做之前,害怕打扰到柏今惹他厌烦,黎淼打了一次就不会再打了。但此刻他被一种浓烈的不安包围着,很需要听到柏今的声音来获得一丝安慰,哪怕就说一个“忙”字就挂掉。
于是黎淼又拨了一次,一次接一次,足足十次,对方还是没有接起。
黎淼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推开隔间门去外面洗手,顺便也洗一把脸。
洗手台处站着一个人,应该是个Alpha,身材是和柏今不相上下的高大,一头黑发间挑染了几撮白毛,黎淼多看了两眼,Alpha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我的发型很酷吧。”
黎淼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Alpha,有些拘谨:“你好,确实很酷。”
Alpha脸上始终挂着很阳光的笑容,目光在黎淼脸上扫了一圈:“你是Beta吗?”说完,自己又看到了黎淼后颈贴着的抑制贴,啊了一声:“原来是Omega吗,抱歉,你长得比较像个Beta。”
黎淼很客气地说了句没事,他经常被认成Beta,因为长得不漂亮。倒也不是说Beta就都长得很普通,比他好看的Beta也数不胜数,主要是长得不漂亮再加上信息素寡淡到闻不出来,他身上的一切特征都会让人觉得这是个没有信息素的普通Beta。
黎淼捧着冷水洗了把脸,用水把过长的刘海拢上去,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通过洗手台的镜子,黎淼发现那个Alpha还没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透过镜子打量他。
“还有什么事吗?”
Alpha若有所思地说:“你该去理个发了。”
“什么?”
“你的刘海太长了,遮眼睛,把眼睛露出来就像个Omega了。”
“……”黎淼从没听人这样说过,也分辨不出Alpha有没有恶意,或许是在为刚才的唐突找补,这么想着,黎淼礼貌地微笑着:“我会抽时间去理发的,谢谢。”
Alpha挑了挑眉:“笑起来也像个Omega,多笑笑。”
黎淼却收了笑容,他一直不喜欢用性别来形容一个人,长得普通就是像Beta,长得漂亮就是像Omega,他总是被动地接受这样完全不算善意的评价,他也会不满,只是不会反抗。
“失陪。”
黎淼想离开了,却被Alpha没轻没重地拽住了手腕,把他拽了个踉跄。
“你生气了吗?为什么?”Alpha有些疑惑:“我刚才的意思是,你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也很漂亮,是在夸你耶,你为什么会生气?”
黎淼也不想多做解释:“我没有生气的,谢谢你的肯定,先生。”说着,他挣了挣被握住的手腕:“请放开我。”
Alpha没放手,还想说什么,男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万鸣从外面走了进来。
“淼淼?”万鸣先是看见了脸上还沾着水珠的黎淼,视线向下就看见了他正被一个Alpha攥着手腕,那个Alpha很是不懂怜香惜玉,黎淼的手腕处白皙的皮肤已经泛了红:“白总,您这是在做什么?”
万鸣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用了点力把两人分开,将黎淼挡在了自己身后,神色有些戒备。
黎淼听到“白总”两个字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叫的是那个过分热情到显得有些毫无分寸的Alpha。
白笙嗣很是无辜地摊了摊手:“小鸣你这个样子就让我很伤心了,我的性取向是Alpha,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只是想跟那个可爱的Omega聊两句天而已。”
爱好八卦大概是所有人的天性,黎淼立刻用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万鸣一脸头疼地把探头探脑的黎淼按住,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对白总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不知道白总工作时间不在盛星待着,来博闻有何贵干?难道盛星没有有卫生间?”
“我也不想来啊,还不是你们柏总求我一晚上让我过来帮忙。你们公司昨天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有那么一两个嘴巴不严实的,稍微添油加醋两句说出去……”白笙嗣压低声音,笑容带上几分戏谑:“那个Omega毕竟是个来体验生活的小公子,心情不好了推波助澜一下,也会是个大新闻呢。柏今这两天被关在家里反省呢,没空做公关,我可是你们的救星,还不好好巴结我。”
万鸣嗤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黎淼就着急地蹿了出来,问:“柏……柏总他没事吧?”
他想问的还有很多,但现在他的身份只是博闻的一个普通员工,他作为一个下属没有立场去过度关心上司的私事,只能不清不楚地去试探。
白笙嗣侧头瞟了他一眼,表情看上去十分纯良:“能有什么事?最多打个五十大板,关几天禁闭,他一个S级Alpha,就跟在身上挠痒痒似的,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什么?!为什么要打他?他只是没有按照父母的想法去进行一段婚姻,又没做什么坏事!这,这是违法的,我,我要报警……”
黎淼的眼睛泛起了红,看起来快要急哭了。万鸣心下略微感觉有些不对,但当着白笙嗣的面也不好多问,眼含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白总,很丰富的想象力,很扯淡的剧情,如果是写的小说,毫无争议的负分。”骂完面前没个正形的Alpha,万鸣又回头安慰单纯的Omega:“从哪听来的这些?我看你们还是太闲了,都有空编排老板的私生活了?那些十有**都是假的,你还真信了。”
黎淼的表情原本有些委屈,听了万鸣的话脑子像是转不过来了,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他不是一个笨蛋,不然也不可能一帆风顺地考上A大入职博闻,只是碰上和柏今有关的事,他总容易犯蠢。
白笙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开个玩笑啦,以柏今现在的身份谁敢打他啦,柏叔叔就是把他叫回去聊两句天,一年到头都不回几次家,叔叔阿姨也会想他的嘛。小可爱,别担心了,你的柏总在家待着别提多舒服了,早睡早起还不用上班,连烂摊子都有人帮他收拾,啧啧,躺着就把钱赚了。”
黎淼见白笙嗣表情不像是在说谎,终于轻舒了一口气,舒完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表现的好像太过了,没有一个下属应有的分寸,顿了一下,欲盖弥彰道:“那就好,同事们都很担心大家的柏总呢,他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哈哈,我,我去跟大家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先走了。”
黎淼说完就溜了,万鸣和白笙嗣对视一眼,白笙嗣先开口道:“这个小Omega现在在你手下?叫什么名字?看着对柏今一片痴心啊。”
万鸣皱了皱眉:“白总注意言辞,他已经结婚了。”
“哦?”白笙嗣有些意外:“和柏今吗?”
“你!”万鸣被他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四处看了看,除了他们没有第三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看把你吓的,开个玩笑嘛。”白笙嗣哈哈笑着搭上了万鸣的肩膀:“毕竟结了婚还让老婆贴着抑制贴出门,很像柏今那个性冷淡会做的事嘛,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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