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贺长青?”
贺长青猛地抬起头,眼睛因震惊而睁得圆圆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魏林樾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他……怎么会知道?
她的名字并非生僻,但也绝不是那种人尽皆知的程度。她自认在学校里平凡无奇,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从魏林樾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擂鼓般的声响。血液“嗡”地一下全部涌向头顶,让她脸颊发烫,耳根通红。
“你,你怎么……”她张了张嘴,声音因为极度的惊讶和紧张而变得干涩微弱,几乎语无伦次。
魏林樾看着她瞬间爆红的脸和慌乱无措的眼神,那双总是蒙着薄雾般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又或者只是她的错觉。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疑问,
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然后微微移开,落在了旁边的墙壁上,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初中的时候,表彰栏上经常看到你的名字。作文比赛。”
初中?表彰栏?作文比赛?
这几个关键词像碎片一样涌入贺长青的大脑,她努力地在记忆库里搜索。
是了,初中时她偏科严重,理科平平,但语文尤其是作文确实还不错,参加过几次校际和市里的比赛,也拿过几个不大不小的奖状。学校的表彰栏似乎确实贴过获奖者的照片和名字。
可是,那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初中部和高中部虽都是同个学校,但只是挂名,校区并不在一起。他,他怎么会注意到初中部表彰栏上的名字?还记住了?
这个认知让贺长青更加恍惚。
“是……是吗?”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衣角,“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这话半真半假。对获奖本身有印象,但对表彰栏的具体细节,以及会被他注意到这件事,毫无印象,甚至从未敢想过。
“嗯。”魏林樾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深入。
对话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
贺长青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焦急和不舍。这次分开,下次再有机会说话,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她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在他转身之前,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个……!”
魏林樾动作一顿,侧头看她,眉梢微挑,带着一丝询问。
“我……”贺长青的脸更红了,声音细若蚊蚋,“我叫贺长青……高三……高三(七)班的……”说完她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人家明明都知道你的名字了,你还自我介绍什么?简直蠢透了。
果然,魏林樾看着她,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极其微小,转瞬即逝,快得让贺长青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我知道。”他的声音里似乎含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笑意,但仔细去听,又依旧是那片清冷,“走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沿着走廊离开。清瘦挺拔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渐渐拉长,最终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留下贺长青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狂跳,脸颊滚烫,手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微凉的触感。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他记得她初中作文获奖的事。他刚才是不是笑了一下?
每一个发现都足以让她心跳失速。她慢慢地蹲下身,把滚烫的脸埋进膝盖里,试图平复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宿舍走。一路上,她的嘴角都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回到宿舍,周晓薇立刻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过来,抓住她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怎么样?!见到了吗?说什么了?快如实招来!”
其他室友也被她的大嗓门吸引,好奇地围了过来。
贺长青的脸又红了红,但这次不再是纯粹的紧张,多了几分羞涩的甜意。她省略了魏林樾知道她名字和初中事迹这个让她心潮澎湃的细节,只简单说了还钱的过程。
“就这样?就说了‘谢谢’和‘不用谢’?”周晓薇一脸失望,“没聊点别的?比如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贺长青含糊地“嗯”了一声。
“唉,果然是大冰山。”周晓薇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不过能近距离看到脸也不亏啦!值了值了!”
室友们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很快就被其他话题吸引,散开了。
贺长青坐在书桌前,拿出作业,却迟迟无法下笔。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眼神。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还是会偷偷看他,但每一次目光相接,她的心跳都会漏掉一拍,然后飞快地移开视线,心底却泛起一丝微甜的涟漪。经过公告栏时,她会下意识地寻找他的名字,同时也第一次,在自己的班级成绩排名处多停留几秒。
她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尤其是理科。一种模糊的、从未有过的渴望在她心底萌芽——也许,也许她可以再努力一点,不一定能和他并肩,但至少不能差得太远吧?
转眼又到了周五。
放学铃声一响,教室里瞬间炸开锅,充满了周末到来的欢快气氛。贺长青也心情轻快地收拾着书包,和周晓薇商量着周末要去哪里买辅导书。
她拉开书包拉链,准备把最后两本书塞进去,手指却突然碰到了一个异样的东西。
不是书本硬硬的边角,也不是笔袋光滑的表面。而是一个柔软的,带着点厚度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她疑惑地低头,把手伸进书包夹层里摸索。
摸到了一个信封。
一个粉色的,边缘带着浅浅压纹的,散发着淡淡香味的信封。
贺长青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可思议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飞快地看了看四周,同学们都在忙着收拾东西,没人注意她。
她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将那个信封拿了出来。
粉色的信封上没有写收件人的名字,也没有写寄信人的名字。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强作镇定地把信封夹进一本厚厚的书里,然后胡乱地把其他东西塞进书包,拉上拉链。
“晓薇,我,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她匆匆对同桌说了一句,甚至没等对方回应,就抱着那本书,像逃离一样快步走出了教室。
她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宿舍。幸运的是,周末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其他本地的室友都已经回家了。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贺长青才敢大口喘气。心脏依旧在疯狂地跳动。
她走到书桌前,放下书,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粉色的信。
她盯着信看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撕开封口。
里面是一张同样带着淡淡香味的信纸,折叠得整整齐齐。
她展开信纸。
映入眼帘的字迹清隽有力,笔画干净利落,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贺长青同学:】
开头的称呼就让她的呼吸一滞。
【展信佳。
或许这封信会让你感到惊讶和唐突。但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写下这些文字。
我是魏林樾。
我们初中同校,比你高一级。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在初中的表彰栏上,我见过你的照片和名字。
你的作文写得很好,那篇关于《少年游》的征文,我印象很深。高中能再次成为校友,我很高兴。虽然不同级,也不同班,但我偶尔会在操场、图书馆,或者去教学楼的路上看到你。
你总是安静地走着,低着头,或者看着远处,像一株悄悄生长的常青藤。昨天在小卖部遇到你,并非偶然。
其实我注意了你一会儿,看到你的窘迫,所以才上前。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写下这些,并非只是想解释昨天的事。更重要的是,我想告诉你,我关注你很久了。这种关注,早已超出了对一位优秀同学的欣赏。
如果你觉得这些话太过冒昧,或者让你感到不适,可以随时将这封信丢弃,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但如果你并不讨厌我,甚至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进一步了解彼此。
那么,下周五放学后,我会在老地方等你。
期待你的回复,无论结果如何。
信不长,贺长青却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烫帖着她的眼睛,也灼烧着她的心。
初中校友?他记得她的征文?他关注她很久了?像一株悄悄生长的长青藤?昨天不是偶然?
…… 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震惊和喜悦将她彻底淹没。她拿着信纸的手抖得厉害,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原来那些她以为无人知晓的偷看,或许也曾落入他的眼中。原来他冷漠的外表下,藏着这样细腻而真诚的心事。粉色的信封,清隽的字迹,含蓄又真挚的话语……
这一切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梦。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是真的。
魏林樾,那个如同皎月般的少年,给她写了一封信,说喜欢她很久了。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
她慌忙擦掉眼泪,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抚平,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心脏被一种饱胀的、酸涩又甜蜜的情绪填满,几乎要溢出来。她该怎么办?答应他吗?可是她这么普通,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拒绝他?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心就尖锐地疼了一下。她怎么可能拒绝?信里他说“老地方”,是指西侧楼梯口吗?他那么肯定她知道?是的,她知道。那个他们第一次单独说话的地方,对她而言,已经拥有了特殊的意义。下周五…… 还有整整七天。这七天,她该如何度过?
贺长青将信纸仔细地按原折痕折好,重新放回粉色的信封里,然后藏在了抽屉最深处,上了锁。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夕阳已经落下大半,天边铺满了绚丽的晚霞。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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