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新消息跳了出来，简洁得如同他本人。
.：十点零七分，高二教学楼西侧楼梯口。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甚至没有提及她的验证消息里的任何内容。直接是一个明确的时间和一个确切的地点。
贺长青愣住了，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这过于直接的信息。
他……这是约她见面还钱？
预期的各种复杂开场白都没有出现，对方甚至没有给她任何犹豫或客套的机会。这种超乎想象的直接，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光标在输入框里固执地闪烁着，提醒着她需要回应。
她该说什么？
就在她手指颤抖，半天打不出一个字的间隙，屏幕上突然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不方便？
依旧是简短的三个字，却像一根小针，轻轻刺破了贺长青因过度紧张而绷紧的气球。她几乎能想象出对方微微蹙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的神情。
“方便！”这两个字几乎是不经过大脑地被她用力敲了出去，发送成功后才惊觉自己回复得太快太急，显得很不矜持。
果然，那头沉默了几秒。
贺长青懊恼地咬住下唇，觉得自己蠢透了。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复，或者会发来一个冷漠的“哦”字时，消息提示音又轻微地响了一下。
.：嗯。早点休息。
然后，他的头像迅速暗了下去，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色。
他下线了。
对话界面定格在那短短的几条消息上。从上到下：她发出的好友验证消息。系统提示：已通过。他发来的时间地点。她慌里慌张的“方便！”。他最后的“嗯。早点休息。”
加起来不到五句话，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贺长青所有的思绪。风暴过后，留下的是更加汹涌的、难以平息的悸动。
他就这样……约她明天见面了？
在放学后，高二教学楼，西侧楼梯口。那个时间点，那边的人应该已经不多了……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这一次，不仅仅是紧张，还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甜的期待。虽然见面的目的仅仅是归还十元钱，但这却是她从未想象过的、能够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
她反复地看着那几条简短的消息，尤其是最后那句“早点休息”。这算……关心吗？还是仅仅只是一句礼貌的结束语？
不管怎样，他似乎并不讨厌她。至少，愿意给她一个还钱的机会，而不是直接拒绝或忽略。
这个认知让贺长青的心底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流。她抱着手机，重新躺回床上，却毫无睡意。眼睛在黑暗里睁得大大的，天花板上仿佛都在循环播放着刚才那几句对话。
明天……明天该怎么办？
穿什么衣服？头发要不要重新扎一下？几点过去比较好？是准时到，还是稍微提前一点，或者……晚一点点？见到他第一句话说什么？直接把钱递给他吗？要不要再次郑重地道谢？
无数个细节问题开始充斥她的大脑。她甚至开始担心明天自己的状态会不会不好，黑眼圈会不会太重。
这一夜，贺长青失眠了。
第二天，她果然顶着一对更明显的黑眼圈去了教室。周晓薇一见到她就大呼小叫：“哇！长青，你昨晚做贼去啦？黑眼圈这么重！”
贺长青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含混地应了一声：“嗯……没睡好。”
“是不是因为加了魏大学神太激动了？”周晓薇凑过来，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笑，“怎么样怎么样？聊了什么？他是不是特高冷？”
贺长青的心虚了一下，下意识地不想分享太多细节，尤其是那个“约会”。她含糊道：“没……没聊什么。就说了还钱的事。”
“然后呢？他怎么说？是不是特霸气地说‘不用还了’？”周晓薇显然对浪漫剧情抱有极大期待。
“没……他说……让我今天放学还给他。”贺长青选择性地说了一半真相。
“当面还？！”周晓薇的眼睛瞬间亮了，“在哪？什么时候？天哪！长青你要走运了！这可是独家近距离接触男神的机会啊！”
她的声音忍不住拔高，引得前排几个女生回头看了一眼。贺长青吓得赶紧拉她的袖子：“你小点声！就是……就是还个钱而已，别瞎说！”
“知道知道，还钱~”周晓薇拖长了语调，脸上写满了“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放心吧姐妹，我绝对保密！不过……”她又凑近了些，眼神变得贼兮兮的，“你今天可得好好打扮一下！要不要我借你条裙子？或者换个发型？”
“不用了！”贺长青连忙拒绝，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就……就这样挺好的。”
她只想普通地、不起眼地完成这次“交易”，任何刻意的打扮都会让她觉得不自在，仿佛真的别有所图一样。
然而，嘴上说着不用，一整个白天，贺长青还是无法控制地心神不宁。
课间休息去洗手间时，她会下意识地对着镜子整理一下额前的碎发。做操时，目光会不受控制地瞟向高三教学楼的方向。甚至在上课时，老师的声音都变得遥远，她的思绪总是飘向放学后的那个约定。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缓慢。
终于，熬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
老师刚说完“下课”，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同学们开始收拾书包，讨论着晚上吃什么、去哪玩。
贺长青却动作僵硬，慢吞吞地整理着书本。心脏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加速跳动。
“长青，走啊，回宿舍还是去食堂？”周晓薇一边飞快地把书塞进书包，一边问她。
“我……我有点事，你先走吧。”贺长青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周晓薇立刻心领神会，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等你好消息！”说完，就背着书包风风火火地跑了。
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得差不多了。贺长青深吸一口气，从笔袋的夹层里，拿出那张早就准备好的、崭新的十元钱纸币。她反复摩挲着纸币的边缘，仿佛这样能给她一些勇气。
又磨蹭了几分钟，估计时间快到了，她才背上书包，攥着那十块钱，朝着高二教学楼西侧楼梯口走去。
越是靠近，脚步越是沉重，心跳声在空旷的走廊里仿佛都能产生回音。
放学已经有一会儿了，高二教学楼这边人确实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值日生还在打扫卫生，或者几个动作慢的学生刚走出教室。
西侧楼梯口相对偏僻，更是没什么人。
贺长青走到那里时，并没有看到魏林樾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了心——他还没来？还是……他忘了？或者改变主意了？
她不敢站在太显眼的地方，只好假装在看墙上的宣传栏，眼睛却不停地瞟向楼梯上下和走廊两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点零七分到了。
他还是没出现。
贺长青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果然……他可能只是随口一说，或者觉得为了十块钱特意跑一趟太麻烦，所以不来了吧？
失落的情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攥紧了手里的纸币，边缘有些硌手。也许，她就不该抱有任何期待。
就在她准备放弃，转身离开的时候，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方传来。
贺长青猛地抬头。
魏林樾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单肩背着书包，身上还是那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却干净挺拔得不像话。夕阳的光线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脚步没有停顿，径直走了下来。
贺长青的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他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身高差让她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的表情依旧平淡，眼神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似乎能看透人心的审视。
周围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声。
贺长青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和昨天在小卖部闻到的一样。
“钱……”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紧，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几乎是机械地、僵硬地伸出手，摊开掌心，露出那张被攥得有些发潮的十元钱，“谢谢……谢谢你昨天……”
魏林樾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那张纸币上。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看了几秒。
这几秒钟，对贺长青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嫌钱脏？还是觉得这样直接给钱太尴尬？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准备把手缩回来时，他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她的掌心。微凉的触感，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贺长青的手臂，让她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差点没拿住那张钱。
他接过了纸币，随手放进了校服口袋，动作自然流畅。
“不用谢。”他的声音清冽，和昨晚听到的一样，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然后，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贺长青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脸颊烫得厉害。任务完成了，钱还了，谢也道了。按理说，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结束这场让她手足无措的会面。
可是，脚下像生了根，挪不动步子。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叫嚣着：再说点什么？机会难得，再说点什么？
可是，说什么呢？
问她初中是哪个学校的？像他信里写的那样？不，那太突兀了，他根本没提过信的事。问……问一道物理题？好像更奇怪了……
就在她内心激烈斗争，几乎要把嘴唇咬破的时候，头顶传来他平静的声音。
“你叫贺长青？”
贺长青猛地抬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他……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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