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了来年春天。选婚纱,成了贺长青清单上最梦幻也最重要的一项。
周末,她拉着魏林樾一起去试纱。婚纱店里灯光璀璨,洁白的纱幔和精致的婚纱宛如梦境。贺长青试穿了好几件,每换一件出来,都会在镜前转圈,期待地看向魏林樾,问:“这件怎么样?”
魏林樾坐在沙发上,总是点头,说:“好看。”、“很适合你。”、“很美。”
他的赞美一如既往的简洁,眼神也始终落在她身上。但贺长青却隐约觉得,他的专注力似乎没有完全集中。有两次,当她从试衣间出来时,发现他正望着窗外某处出神,眼神有些空茫,直到她走近才恍然回神,将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是不是有点无聊?”贺长青在他身边坐下,小声问,“要不你先去附近咖啡馆坐坐?我试好了叫你。” “不用。”魏林樾立刻摇头,握住她的手,“看你试婚纱,怎么会无聊。”他语气肯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仿佛要说服她,也说服自己。
最后,贺长青选中了一款设计简约却极为精致的蕾丝鱼尾婚纱。当她穿着那身婚纱再次走出时,店员和另外几位试纱的客人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叹。镜子里的她,身披星光,美得不可方物。
她看向魏林樾。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眼神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緒——有惊艳,有爱恋,还有一种……贺长青读不懂的、极深沉的悸动,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悲伤?她眨了眨眼,再看去时,那丝情绪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温柔和赞叹。
“就这件。”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替她理了理头纱,声音低沉而坚定,“很美,长青。”
定下婚纱,需要付定金。店员拿着POS机过来,魏林樾很自然地掏出钱包,拿出银行卡。输入密码时,他的手指在按键上停顿了一下,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然后才流畅地输入完毕。
贺长青的心,却因为那半秒钟都不到的停顿,猛地揪了一下。密码……是他常用的那个他们相遇日期的组合,他用了很多年,从未出过错。刚才……是错觉吗?
回去的路上,贺长青沉浸在选定婚纱的喜悦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对婚礼的想象。魏林樾耐心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但贺长青注意到,他似乎比平时更沉默一些,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色。
晚上,两人窝在沙发里看租房合同(他们决定买下正在装修的那套房,但手续办理期间需要续租现在的小公寓一段时间)。房东发来了新的电子合同,需要核对一下细节。
魏林樾拿出手机,点开文档,仔细看着。贺长青靠在他肩上,跟着一起看。 “这里,物业费缴纳方式好像改了。”魏林樾指着屏幕上一处条款。 “嗯,之前是代收,现在要我们自己网上缴了。”贺长青点头,“房东把账号发你手机上了吗?” “发了,我找找。”魏林樾退出文档,点开微信,找到和房东的聊天记录。最新一条消息里,房东发来了一长串数字,是物业的缴费账户。
魏林樾看着那串数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没有立刻动作。几秒后,他转过头,看向贺长青,眼神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是难以察觉的窘迫和求助:“长青,你……帮我记一下这个账号好吗?我……我好像有点记不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贺长青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漏跳了好几拍。记不住?一串刚刚还在眼前、并不算特别长的数字?这对于曾经看一眼复杂公式就能默写出来的魏林樾来说……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却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真切的困扰,仿佛真的无法在短时间内记住并输入那串数字。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从头顶浇下,让她四肢冰凉。这不是疲劳!疲劳不会导致这样的瞬间记忆丧失!
“……好。”贺长青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飘,她几乎是机械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下那串数字,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看着他缓慢而准确地将数字输入支付平台。
整个过程,魏林樾没有再看她,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
交易完成。他放下手机,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轻轻吁了口气,然后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一丝自嘲:“看来真是年纪大了,记性变差了。”
贺长青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将原因归结为“年纪大了”的样子,看着他眉宇间那抹真实的疲惫和无奈,所有到了嘴边的质疑和恐慌,都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能说什么?难道要大声说“不对!你不是记性变差!你不对劲!”吗?他会怎么想?他会觉得她无理取闹,还是……会和她一样,被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吞噬?
她不敢赌。
“……是啊,最近我们都太累了。”贺长青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附和着,她伸出手,覆盖在他揉着太阳穴的手上,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等忙过这阵,我们去度个假吧,好好放松一下。”
魏林樾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包裹在掌心,点了点头:“好。”
当晚,贺长青失眠了。她侧躺着,听着身边魏林樾均匀的呼吸声,内心却翻江倒海。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帧帧在她脑海里回放:忘记助理的姓、忘记路由器型号、实验室的手抖、理解电影的吃力、试纱时的走神、输入密码的停顿、以及今晚……无法记住一串简单的数字……
一件件,一桩桩,孤立来看似乎都能用“太累了”来解释,但串联起来,却指向一个让她浑身发冷、不敢深思的可能性。
她悄悄地转过身,在黑暗中凝视着魏林樾熟睡的侧脸。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他睡得似乎很沉,但眉头却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在为什么事情困扰。
贺长青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轻易地说服自己,这只是简单的疲劳了。
那根名为幸福的弦,绷得越来越紧,似乎随时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连触碰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黑夜漫长而寂静,只剩下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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