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南方又迎来了梅雨季，黏稠的风裹着水汽，把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吹得微微晃动——“距离高二结束，还有7天”。晓鱼把素描本摊在桌上，笔尖悬在画纸上方，却迟迟没落下——这是第四十张顾行的侧脸，她想画完他低头解题时的睫毛，可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总让她想起元旦晚会那晚，他掌心的温度。
“晓鱼，你看！顾行又在转笔了，三慢两快，跟以前一模一样！”林柚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笑着挤了挤眼睛，“元旦晚会后你们俩就不对劲，快老实交代，是不是在一起了？”
晓鱼的脸瞬间红透，赶紧把素描本合上，指尖攥着画纸边缘：“别乱说，我们就是……就是一起讨论过题。”话虽这么说，目光却不自觉飘向斜后方——顾行正低头演算物理题，黑色水笔在指尖转出熟悉的弧度，阳光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窗户，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开一片浅淡的水痕。
顾行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望过来，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晓鱼赶紧收回目光，假装整理课本，却没注意到他转笔的节奏乱了半拍，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线——自从元旦晚会那晚牵手后，他们之间就多了层心照不宣的默契，却谁也没敢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窗外的雨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晓鱼看着自己空空的桌洞，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妈妈提醒她带伞，她却因为着急赶公交忘了拿。她悄悄叹了口气，指尖在素描本上画了把小小的伞，旁边写着“希望放学雨能停”。
顾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从抽屉里拿出那把深蓝色的折叠伞——还是去年暴雨天没送出去的那把，伞面上的星子图案被他擦得干干净净。他想等放学时，亲自把伞递给晓鱼，甚至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台词：“我这把伞借你，明天记得还我……顺便，我想跟你说件事。”
放学铃响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弱。晓鱼抱着素描本，站在教室门口犹豫——要么淋雨跑向公交站，要么等雨停，可她还要赶回家给外婆打电话。就在这时，周屿撑着一把大伞跑过来，笑着说：“晓鱼，你没带伞吧？我送你去公交站！”
晓鱼愣了一下，刚想拒绝，就看见周屿已经把伞举到她头顶：“别客气，都是朋友！顾行，你要不要一起？”
顾行手里的伞攥得更紧，指节泛白。他看着周屿把晓鱼护在伞下，看着两人并肩走进雨里的背影，喉咙里像堵了团湿棉花，闷得发疼。他想说“我有伞，我送晓鱼”，可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慢慢松开手——伞面上的星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雨幕里，晓鱼跟着周屿往前走，帆布鞋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她时不时回头望，却没看见顾行的身影，心里像被雨水泡过一样，又酸又涩：“周屿，你刚才怎么不叫顾行一起走？”
“他啊，肯定自己带伞了。”周屿笑着说，“再说了，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他顿了顿，突然认真起来，“晓鱼，我知道你喜欢顾行，他也喜欢你，你们俩怎么总把话藏在心里？上次元旦晚会，我都看见你们牵手了！”
晓鱼的脸瞬间红透，像被雨水打湿的苹果：“你……你别乱说。”
“我没乱说！”周屿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顾行那小子，抽屉里全是写你的便利贴，暴雨天提前去学校给你挂伞，话剧脚本写的全是你们的事，他比谁都喜欢你。你也是，画了四十张他的侧脸，攒钱给他买物理笔记，运动会特意给他晾温水，你们俩就是不敢说！”
晓鱼愣住了，手里的素描本差点掉在地上。原来周屿什么都知道，原来他们的心意，早就在这些细碎的瞬间里，藏不住了。她望着教学楼的方向，雨水模糊了视线，突然想起顾行转笔时的节奏，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想起便利贴上的字迹——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像雨里的香樟叶，轻轻落在心里。
公交站台上，晓鱼接过周屿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谢谢你，周屿。”
“谢我干什么，”周屿笑了笑，“记得跟顾行表白啊，别像我一样，错过就没机会了。”
公交车到站时，晓鱼跟周屿说了声“再见”，刚想上车，却看见不远处的香樟树下，顾行正撑着那把深蓝色的伞，站在雨里望着她。他的校服已经湿了大半，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神里带着点失落，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晓鱼的心跳瞬间加快，她想跑过去，想跟他说“我等的是你的伞”，可公交车已经缓缓开动。她趴在车窗上，看着顾行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雨幕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又一次，差一点就可以说出口了。
顾行站在香樟树下，看着公交车远去的方向，手里的伞慢慢滑落。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一起滴落在积水里，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他掏出便利贴，在上面写了行小字：“高二的最后一场雨，还是没把伞送给她，也没说出那句话。”
晓鱼坐在公交车上，掏出素描本，翻开第四十张画——顾行的侧脸还没画完睫毛。她掏出笔，在旁边写了行小字：“雨里的香樟树下，我看见他了，可我还是没敢说。”
晚上，雨停了。晓鱼趴在书桌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乱乱的。她想起周屿的话，想起顾行在雨里的身影，突然觉得，或许真的该勇敢一点。她掏出手机，想给顾行发消息，却在输入框里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只发了句“今天谢谢你的伞，虽然没用到”。
顾行收到消息时，正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张便利贴。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回复道：“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
窗外的香樟叶上还挂着水珠，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手机屏幕上，像为这两句心照不宣的对话，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晓鱼看着手机里的回复，抱着素描本笑了；顾行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把便利贴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高二的最后一场雨停了，但他们的故事，还在慢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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