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周三凌晨四点，顾行被窗外的雷声惊醒，拉开窗帘时，豆大的雨点正砸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歪斜的水痕。他盯着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暴雨红色预警，持续至早八点”，指尖突然顿住，想起晓鱼每天都会提前十分钟到校，而且她的帆布包从来没装过伞。
顾行翻身下床，从衣柜里翻出那把深蓝色的折叠伞——是去年生日妈妈送的，伞面上印着细碎的星子，他一直没舍得用。他把伞塞进书包，看了眼闹钟，四点半。洗漱时，镜子里的少年眼底带着点未消的睡意，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来——他好像能想象到，晓鱼看到楼梯扶手上的伞时，眼里惊讶又欢喜的样子。
六点十分，顾行站在教学楼的楼梯口。雨势丝毫没有减弱，风卷着雨水往走廊里灌，他把伞撑开，仔细调整角度，挂在晓鱼常走的三楼扶手处——那个位置刚好能被她第一眼看到，又不会被风吹落。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两步，盯着那把蓝色的伞看了几秒，像在确认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然后才转身往教室走。
教室里还空无一人，顾行坐在座位上，拿出物理笔记——晓鱼送的那本，扉页上淡淡的香樟叶痕迹还在。他翻到上次标记的那道题，刚想动笔演算，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周屿的大嗓门：“顾行！你来得这么早？快借我把伞，我妈忘了给我装，淋死我了！”
周屿冲进教室时，头发和校服都湿透了，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他一眼就看见顾行桌上的空书包，又瞥见他手里的物理笔记，直接往座位上一瘫：“我的伞昨天落操场了，你肯定带了吧？快借我用用，放学还你！”
顾行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目光下意识飘向楼梯口的方向。他张了张嘴，想说“我还有一把伞挂在三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周屿向来大大咧咧，如果告诉他伞是给晓鱼留的，指不定会在班里闹得人尽皆知。他咬了咬牙，从书包里翻出另一把旧伞：“你用这个吧，那把……我等会儿要用。”
周屿接过旧伞，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够意思！对了，我昨天跟苏晓约好了，放学一起去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
顾行没心思听他的告白计划，心里全是那把蓝色的伞。他敷衍地摇了摇头，看着周屿哼着歌跑出教室，脚步顿在三楼楼梯口——周屿肯定会看见那把伞，他会不会……
果然，没过两分钟，周屿拿着那把蓝色的伞跑了回来，手里还攥着顾行的旧伞：“顾行，你藏得挺深啊！这么好看的伞不借我，留着当宝贝呢？”他把旧伞扔回给顾行，撑开蓝色的伞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这伞不错，我先用了，放学还你！”
顾行猛地站起身，喉咙发紧：“不行，那把伞……”
“哎呀，都是兄弟，借我用用怎么了？”周屿没等他说完，就撑着伞冲进了雨里，走廊里只留下他的声音，“放学我请你喝可乐！”
顾行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把旧伞，指节泛白。窗外的雨还在哗哗地下，他走到三楼楼梯口，扶手处空荡荡的，只剩下被雨水打湿的痕迹。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喉咙里像堵了团湿棉花，闷得发疼——他提前两个小时来学校，小心翼翼挂好的伞，还是没能等到晓鱼。
七点十分，晓鱼站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台，看着瓢泼大雨，心里泛起一阵慌。她的帆布包果然没装伞，早上出门时妈妈还提醒过她，可她满脑子都是顾行转笔的节奏，忘了放进包里。公交车到站时，她咬咬牙，抱着素描本冲进雨里，帆布鞋踩在积水里，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了袜子。
“晓鱼！”
身后传来林柚的声音，晓鱼回头，看见林柚撑着一把大伞跑过来，把她拉进伞下：“你怎么不撑伞？淋感冒了怎么办？”
晓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了笑：“忘了带。”她的目光下意识往三楼楼梯口瞟，心里有点失落——她还以为，顾行会像上次那样，悄悄帮她准备一把伞。
走进教室时，晓鱼的校服已经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凉飕飕的。她刚想把湿衣服脱下来，就看见周屿撑着一把蓝色的伞走进来，伞面上的星子还在滴水。周屿看见晓鱼，笑着挥了挥手：“晓鱼，你也被雨淋了？早知道我就多带一把伞了。”
晓鱼的目光落在那把蓝色的伞上，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把伞的款式，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刚想追问，林柚就拉着她往座位走：“快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帮你借了件干净的校服。”
顾行坐在座位上，看着晓鱼湿漉漉的头发和贴在身上的校服，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递过去一张纸巾，想问问她有没有淋到雨，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沉默——他没资格问，那把伞本来是给她的，却被自己借给了周屿。
早读课上，晓鱼趴在桌上，鼻子有点堵。林柚给她递了杯热水：“都怪我，刚才走得太急，没看到你在后面。”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忘了带伞。”晓鱼喝了口热水，心里却暖暖的。她偷偷往后看了一眼，顾行正低头看着物理笔记，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她想起那把蓝色的伞，想起周屿说的话，突然觉得有点委屈——顾行是不是根本不在意她有没有带伞？
课间操时，雨终于停了。晓鱼跟着林柚去操场，却在楼梯口撞见顾行。他手里拿着那把旧伞，看见晓鱼，脚步顿了顿：“你……没事吧？”
“没事。”晓鱼的声音有点哑，她不敢看顾行的眼睛，转身就想走。
“晓鱼。”顾行叫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这个治鼻塞，你拿着。”
晓鱼接过薄荷糖，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她抬头，撞进顾行的目光里，那里面带着点担忧，还有点她看不懂的情绪。她赶紧低下头，说了声“谢谢”，转身跑开。
顾行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里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他把那把旧伞塞进书包，心里默默想着：下次，下次一定要亲自把伞送到她手里。
午休时，晓鱼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剥开那颗薄荷糖，清凉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她翻开素描本，看着里面的三十七张侧脸，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她掏出笔，在新的一页上画了一把蓝色的伞，伞面上印着细碎的星子，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暴雨天的伞，终究没能等到它的主人。”
顾行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看着晓鱼低头画画的样子，心里像被雨水泡过一样，又酸又涩。他拿出便利贴，在上面写着：“今天的伞，没能送到她手里。下次，一定要早点来，一定要亲自给她。”写完后，他把便利贴放进抽屉，看着晓鱼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讲了一道很难的题。晓鱼听得很认真，可还是有些地方没听懂。下课铃响后，她刚想去找顾行问，就看见夏栀拿着笔记本走到顾行的座位前：“顾行，这道题我没听懂，你能帮我讲讲吗？”
顾行点点头，拿出笔，开始耐心地给夏栀讲解。晓鱼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物理课本，心里突然有些失落。她看着顾行认真的样子，看着夏栀专注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余。
放学回家的路上，晓鱼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怀里的素描本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重量。她掏出那颗薄荷糖的糖纸，小心翼翼地夹进素描本里，心里默默想着：顾行，下次暴雨天，你会记得给我带伞吗？
与此同时，顾行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蓝色伞，心里五味杂陈。他拿出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一行小字：“晓鱼，对不起。下次暴雨天，我一定亲自给你送伞。”写完后，他把便利贴放进抽屉，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默默想着：晓鱼，你一定要等着我。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伞和便利贴上，像是在为这个未完成的约定，镀上一层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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