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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重识

连着几天,盛月荷总是会做梦。

梦里面一个人被绑在大土坑里,土坑旁围着刘老大、周未谈和周家老太爷,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他们如填土机器般面无表情地往坑里填着土,坑里的人一身不吭,他头上流着血,血附在脸上,已经让他的面孔模糊,只剩下那双明亮的眼睛,她认得这双眼睛,那双眼睛看别人时冷如刀,看自己时柔如水。她挣扎着想去救,但却如同刻意般,她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做一个泪流满面的旁观者,她看到那面无表情的“机器”们又机械般地拿着铁锹往那人头上拍去,她想叫喊,却怎么也叫喊不出来。

每到这时,她流着一身冷汗,惊醒过来,转过头总会对上那双关切的眼睛,他会抱着安抚她,可不管他怎么问,她都不愿张嘴多说一句。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变成了这样?

是从他在宝庆码头不顾生命妄自立下赌注时,还是他毫不犹豫让刘老大一枪毙命时?是从他耍阴谋,故意下套让周家落入窘境时,还是他用狠辣的手段让周未谈吓破胆时?

人人都说他薛兆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但她总觉得不解:什么时候这世间事要靠阴谋耍狠和以暴制暴来解决了?她一直追随光明,她认为先生是太阳,但她忘记了物理书上写过:即使是如此光亮的太阳,也是有太阳黑子的。

那日,他走进房间,说老太太让她过去坐坐,那样子像是告状被发现的孩子般。她点点头,便去了老太太的屋子。老人拉着她关切地问了许多孩子的事情,知晓一切安好后便放心下来。

“景桓这小子前些日子把你给吓到了吧?”老太太抚摸着月荷的手,她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让人安心。

盛月荷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老太太见状,忙心疼地抱着这个哭成泪人的小可怜儿:“哎哟哟,这孩子,苦了你了。”

“祖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于月荷来说,祖母就如同迷航船长的灯塔,暴雨天恰好的那把伞,寒冷冬天的毛毯,让人放下戒备,重新变成一个坦白无暇的孩童。

“先生处心积虑,布下如此大局,不为其他,只为报复,我想不明白。”盛月荷知道周家的财富是无数江城百姓的冤魂堆积起来的,也知道大力的死是周未谈间接导致的,但她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拿命抵命的方式。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象中的景桓,和真实的景桓是有出入的呢?”薛老太太看到月荷,总会想到当初的自己,那个人第一次在她面前杀人时,她也是如此反应。

“景桓不是个坏心肠的人,他只是喜欢用自己的方法维护心中的道义,和那人一样。”薛老太太望了望一旁的太师椅,仿佛那个空椅子上的人从来未走过般。

“薛家世代经商,早些年卖过茶叶,贩过丝绸,从你祖父这一代开始设计铁路、建铁路,走上铺路建桥的道路。这铺路建桥是个良心活儿,若本着良心做事,哪里是个赚钱的路子呢?可他走这路的时候哪里又是为了发家致富呢?他为的只是能够改变这个国家贫穷的状况。月荷,你说祖父这样的人如何?”

“祖父是心怀大志的人,是正人君子。”

薛老太太看着月荷泪眼涟涟的,不禁心生怜爱,更加亲切地让月荷躺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抚慰着她:“可这样的一个正人君子,他也曾设计杀过人。”看着月荷惊恐的眼神,老太太笑着说,“杀的是谋害自己儿子的人。”

盛老太太说的是自己和那人的第一个孩子,那是她永生的痛。

“月荷呀,那一次,我觉得无比的爽快,”薛老太太说到动情处,也不自觉地流起泪来,“景雩是他最敬爱的哥哥,大力与他不是亲兄胜似亲兄,他的痛与恨不比那时的我少。而你,你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又怎么会容许有人对你打坏主意呢?”

盛月荷懵懂地抬起头,问了这个让她困扰至今的问题:“祖母,对待这些人,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让他们依照法律,接受应有的审判,让他们为他们所做的恶行付出代价!”薛老太太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咬牙切齿,转而又变得极为哀切,“可景雩的诉状有用了吗?阿菊千里迢迢送往南京的状纸让他们受到惩罚了吗?”

“月荷,我这一生,生于乱世,长于乱世,可能也会死于乱世,乱世中无理可讲时,就得采取些不得已的手段来讨回公道了,那不对,但必须,否则这世道就会落到那些趋利避害、见利忘义的人手中,百姓愈发无法生存。那些采取非常手段的人,内心也是非常煎熬的,但凡有其他法子,他们都不会做如此选择。”说完薛老太太也无力地叹了口气。

“景桓试过,他有试着将周家的罪行和审判后惩罚的实施上报到中央,可在中央看来,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哪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人,他们无力管辖。”

“人不用非常手段就可以维护正义道德的那一天,我想我是看不到了,希望你可以看到!”

薛兆进祖母的房里时,月荷已经趴在祖母的腿上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地抱起她,轻轻地把她送到床上。那人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挣扎着环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起身。

“对不起。”那人似梦似醒,眼睛微张,让人沉迷。

“嗯?”回话的人声音轻得如羽毛般,绕得人的心痒痒的。

“先生其实也不愿如此吧!”

那人不回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人迷迷瞪瞪的神情,她在勾他的魂。

“先生就是太阳,即使是有黑子,但也还是太阳。先生想要一个不需要违背本心就可以维护公平正义的世界,月荷帮你找。”躺着的那个人说着胡话,但看起来是如此的纯真可爱。

薛兆轻轻地触摸着她的额头,在她紧皱的眉心留下了一个吻。半梦半醒的那个人似乎不满足于这个吻,她迷迷糊糊地摇着头嘟起了嘴巴,那嘴唇未施胭脂,但透着淡淡的红,衬得那人格外的可爱。薛兆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可那无可奈何中带着点宠,他顺从了那人的意愿,更准切地说,那也是他的意愿。

民国二十五年的春节来得比较早,这一次薛老爷总算如愿以偿,度过了一个团圆的年。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盛月荷和薛兆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薛兆给他取名为薛知意。

众人不解,唯有她缓缓道来:“清风知我意,明月识我心。”她知道,那是他对她的告白。薛兆对待感情并不是一个直接的人,他对于不爱很直接,但对于爱,竟然羞怯得如女子般。盛月荷知道,他并不是羞怯,只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勇敢表达爱意仿佛是在大张旗鼓地彰显着他的自私,他立志军事报国,却最终陷于这安稳的温柔乡,无法自拔!他的爱全都化在行动中,不必开口,对方便能感知。

而这个名字大概就是他最露骨的表白了吧!

薛知意是“岄”字辈,所以薛老爷给他取了个谱名——岄桢。岄桢的满月酒是在家里举办的,除了家人,薛兆夫妇也只邀请了俞子安一人。俞子安盯着这小人儿,他长得和他父亲一样,一双眼睛格外有神,而那秀气高挺的鼻梁,又是从他母亲脸上刻下来的。

“得亏了月荷,要不然这大阎王就得生个小阎王了。”俞子安小心翼翼地抱着岄桢,身子笨拙而又僵硬。

阿菊笑着侃道:“俞公子如此喜欢,那还不快点把陈家小姐娶进门?”

俞子安听了这话,淡淡笑了笑,说:“该娶了。”

“你不喜欢人家姑娘就别娶,否则对两人都不好。”薛兆刚扶着月荷进屋,正卷着衬衣袖子,听到俞子安这话无意识地劝告了一句。

“你当初不也是不认识月荷就结婚了吗?怎么你日子过得幸福了,就不许别人幸福了?”俞子安和薛兆从小吵到大。

薛兆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次俞子安是认真了,忙严肃起来:“子安,因为我体会到爱情的重要,所以才会如此劝你。几千年来的包办婚姻中,真正因爱情而终老的有几对?我只是幸运罢了!”

“你确实幸运,”俞子安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他真正的父亲,接着给孩子挂了一个大大的金锁,笑着说,“我也想赌一赌我的运气。”

人们在打赌时,都觉得自己会有好运。

俞子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结了婚,他的婚礼和薛兆的不同,那是个盛大的西式婚礼。婚礼那天,俞家专门在长江边大摆长宴,宴请的都是流浪街头的乡人。而俞家真正的客人,都被邀请到了德明饭店。那日,新娘穿着最时髦的婚纱,如圣洁的仙子,她笑得很灿烂。俞子安依然维持着他风流公子的格调,在婚礼上竟和春香阁的如斯姑娘欢乐地跳起了舞。那姑娘穿着吊带红裙,一头卷发随着音乐在空中飞扬,她的一颦一笑是如此的自信,也是如此的勾人。一旁的新娘依然笑着,但那个笑容在场的宾客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俞子安跳完舞,给宾客敬酒,到薛兆和月荷这一桌时,异常兴奋。他看着月荷,东倒西歪地摇摇晃晃,说:“小白兔!”接着,他迷迷糊糊地想了想,又笑着说:“不,你是小狼!”

盛月荷无奈地看着新郎挽着舞女的手,大嚷着说:“我们夫妻给大家敬酒啦!”

一旁的新娘尴尬地拉着新郎,一面提醒新郎看一看自己,可那新郎丝毫没察觉有何不妥,笑着给盛月荷倒酒。

盛月荷见新娘的脸已经挂不住了,眼泪已经开始打转了,忙笑着接过酒,从舞女中间插身而过,接着把俞子安的手放在新娘手上。

“俞大哥今天是高兴糊涂了,谁是新娘都看不清了。也难怪,以前俞大哥每日里都得去陈老爷家里打上几圈麻将,为的就是看几眼陈家妹妹,这么费劲心力娶回的美人,是我我也乐得醉了。好在陈老爷知道这来龙去脉,否则今日这失态样子,还真得气得打人呢!”

俞子安听完这话,才瞬间清醒过来,尬笑着举起酒杯,说:“月荷妹妹说的是,今日太高兴,失了分寸,各位不要见怪!也感谢月荷妹妹祝福,来,干了这杯酒!”

盛月荷笑脸盈盈地举起酒杯,正准备一口下肚时,这杯酒一瞬间被薛兆抢过来干了。

“你月荷妹妹的酒,我帮她喝!”

回去的时候,薛兆想要走走醒醒酒,月荷便让老三先把车开回去了。

街上的路灯忽明忽暗,薛兆在前面走着,月荷在后面紧紧跟着。前面的人感觉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便转过头去寻。

他伸出手,浅笑着望着后面的那个人,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旗袍,外套一件暗红色的呢绒大衣,高跟鞋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如音乐般好听。她欢快地上前,挽住那人的胳膊,自然而又亲切。薛兆不着急往前走,只是停下来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圈又一圈地围在她空荡荡的脖子上。不一会儿,月荷的四周就弥漫住他的气息。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薛兆的语气中有些责备。

“先生为什么要抢我的酒喝?”

“你……酒量不好!”

“我又没喝过酒,怎么就酒量不好了?”问话的人有些不服气。

“你喝过。”薛兆想起了南京太平路的屋子里,那时的她很可爱。

“真的吗?什么时候?”问话的人眼睛一眨一眨地,神情很天真。

“不记得了。”薛兆知道她知道了真相,一定会非常尴尬,便忍着不愿告诉她这个秘密。

“那我喝了酒是什么样子?”

“很可爱。”

“有刚刚那个舞女可爱吗?”

“嗯?”薛兆不知道她喝醉酒和舞女有什么关系。

“刚刚那舞女跳舞真好看。”盛月荷轻声地说着,眼睛悄悄地看向薛兆,那人不应她的话头,只是轻轻在她脸颊亲了一口,便拉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前走。

“先生觉得呢?”爱情中的女子很奇怪,他们总爱试探些什么,即使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个行为很愚蠢。

“岄桢妈多虑了。”“岄桢妈”仿佛一条线,将三人串起来,紧密不分。

“岄桢爸还没回答我。”问话的人穷追不舍。

“刚刚那个吻就是回答。”答话的人也不恼,只是耐心地回应着自己女人的小小任性。

“嗯?”

“我薛兆只会吻这世间最美的女人。”

这话一出倒让问话的人红了脸,她故意地转移话题:“俞子安真混蛋。”婚礼上与舞女跳舞的新郎成了夫妻俩缓解尴尬的话头。

“他一直这么混蛋。”

两个人手牵着手,边编排着俞子安,边往家里走着。突然一阵白光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转过身,看到那路灯下面有个人举着相机。

“喂!”薛兆走上前去想要制止这人鲁莽的行为。

盛月荷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长江日报》的主编韦启绪。

韦启绪也认出盛月荷来,惊讶地叹道:“盛掌柜!”

韦启绪也刚从俞子安的婚礼上出来准备回家,他对俞子安很失望,明明在学校最讲究自由恋爱的人,竟也最终选择了包办婚姻。婚礼上俞子安的所作所为,如同叛逆期的少年对家人的抵抗,幼稚且无意义。韦启绪垂头丧气地走在雪地中,突然看到街对面的那一对青年夫妇,丈夫贴心地为妻子系上了围巾,妻子贴在丈夫身边,抬着头正问些什么,而丈夫只是轻轻地给了一个吻,那个吻很轻很短,却让韦启绪感慨万千。在这乱哄哄的世道,他已经很少看到这样平和美好的时候了,他很害怕这种美好转瞬即逝,于是慌忙拿起相机拍了起来。

他没想到:自信温婉的盛掌柜在自家丈夫面前倒像个调皮可爱的小精灵。

与韦启绪道别后,夫妇俩走到了家门口,阿菊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来踱去,还在一旁不停地数落着老三。她看到自家姑娘和姑爷回来了,忙迎上去:“二位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月荷看到阿菊慌慌张张的样子,忙问道。

“姑娘,金柑桔饼……”阿菊长叹一口气,便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

穆老三紧接着开始解释阿菊这没头没脑的话,原来是他们参加婚礼的时候,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带着家乡的特产——金柑桔饼,上门来请神出山了。

薛兆和盛月荷一进屋子,便看到一楼大厅沙发上坐着的路逸鸣,一同坐着的还有帮忙迎客的薛霁。

“景桓回来了,路先生说的我都了解了。您和景桓谈吧,只要他愿意,我们全家无异议;可若他不愿意,谁也休想从我薛家带走他!”薛霁说完便起身让位,拄着拐杖一边咳着一边往楼上走去,惠野想去扶,被那人无声的拒绝了。

路逸鸣的到来,揭开了薛兆心中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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