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猛然回头,月光下,剑刃的寒光似乎是你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唯一清晰的东西。阿克斯从他的储物项链里拿出了这把剑,拔出了这把剑。
然后,他提起剑,刺下——寒光蒙上了血污,他刺穿了自己的手臂。
他拔出了剑,除了铁切过血肉的声音,你再没听见别的声响。阿克斯一声不吭,你也看不到他的脸上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他再次刺下去,这次是他的腿。
血蔓延开,血的味道充斥你的鼻子。第三剑,他刺了自己的小腹。
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住手。”你说。
他好像笑了。他开口对你说:
“你觉得我和他们差不多?”
他把剑拔出来,位置上移,再刺进去。血从他嘴里涌出来。
“……住手……或者,你随便吧。别觉得你能再哄骗我——”
“你觉得我和他们差不多!”他抬高声音,凶恶地对你喊道。他又拔出,又刺进去。已经到肺了。因为承受了这样严重的创伤,他的尾巴、双翼,乃至角都不受控制地从皮肤下冒出。
“……解开我,放我走。”你说。
他抬起那条血流如注的手臂,抓住了你的手,让你握住剑柄。
“你把我杀了,我的魔法就解开了。”他抓着你的手,让你拔出剑,再往上移。你对抗他的力气,但剑还是被拔出,顶住了他的胸口,刺入。
他嘴里的血滴到了你的胸口。
“我杀了他们。”他说,“每一个那时候【】了你的人。像这样,让他们在地上爬。魔族的再生能力很强,我故意这样杀,让他们哀嚎了很久才死。你后来知道了这事,责备我,说我放纵自己的愤怒,我做的不对——哈哈,我做的不对!——我和他们差不多?!好,我和他们差不多,我也放纵自己邪恶的**,沉迷纵欲滥杀的快乐。快来杀了我。我和他们差不多!我也和他们一样该死!杀了我,你那时候有多痛苦,让我也那么痛苦地去死——”
“阿克斯,我对你说:住手。”你咬着牙,再次重复道。
他睁着那双有竖瞳的眼睛注视你。半晌,他松开你的手,离开了你,伏在地上。他拔出了胸口的剑,把剑扔远。血还在流,你们身处的这块地板简直成了一个血泊。你听见他沉重的喘息。他的痛苦显而易见,旁观这痛苦,你也感觉到了痛苦。
“我恨这个世界。”他像是在对你说话,又不算是在对你说话,“那些魔族,我恨。把你推出去的神殿,我恨。被你拯救了那么多次,却没有来拯救你的人们,我恨。神,我恨。我自己,我也恨。我知道你肯定一直在等我去救你,我知道你肯定会恨我——恨我为什么没有去?”
接着他失笑。
“可你从不责怪这个。你责怪我的是——我的恨。你责怪我为我的恨付出了行动。你真残忍,奥米亚。你不许自己恨,也不许我恨。”
那是你吗——你不许自己恨,不许他恨?似乎是,又似乎不是。你好像是个把戒律看得很重的人,可这样要求,未免太严苛,太不近人情了。你不是那么无情的人。正因你不是,你现在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把我解开,我给你疗伤。”你说。为了让他相信你真的是想帮他,你还加了一句:“结束后你可以再把我的手绑起来。”
他没有回答,好像没听见你的话,或者决定无视这句话。你的心沉下去了。然而过了一会,他爬起来,拖着流血的身体重新靠近你,握住你的双手。
他解开了禁锢你手指的魔法。
“你可以走,奥米亚。如果你走了,我就杀了我自己。”他说,接着,松开了你的双手。
“……我先给你治疗。”你说,首先把你的手贴上他的胸口,治愈魔法柔和的光芒在你掌心散开。接着,是肺。接着,是腹部。然后,到了小腹。魔族的□□的确再生得很快,他挪动身体,把愈合了一半的伤口从你掌心下移开【】。他吻你,对你低语:
“你是我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留恋,奥米亚……别离开我。”
*
如果是那个刚刚一无所知地醒来,第一眼看到阿克斯的你,一定会暂时放下离开的念头,因为那个你会相信,发现自己逃走的阿克斯会立刻自杀。或者,如果是那个没发现阿克斯的欺骗,没被阿克斯强【】过,见过他拒绝沟通的模样,没被他囚禁过的你,也会暂时放下离开的念头,或者选择再和阿克斯好好谈谈,让他同意,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让你恢复记忆,然后你们出去,然后你们一起寻找解决办法,因为那个你会相信,自己是阿克斯崩溃的精神世界里唯一的支柱。
你站在了石门前,分析上面的法阵。阿克斯在熟睡。阿克斯睡得很沉,因为你给他下咒了。
你要走,圣子,你决定要走,悄悄地走,不给他阻挠你的机会。你要出去,自己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想清你到底承担了什么责任。你要去做你该做的事,而不是被这个爱你的人困在他的囚笼里。
你不相信苏醒后的阿克斯会杀了他自己。他不会的。他那么说是在做他一直在做的事:困住你。你相信,发现你逃走后,他第一时间会做的不是自杀,而是寻找你,然后绞尽脑汁想办法把你再困住。
这法阵很复杂。你记忆缺损,思考起来感觉很艰涩,你花了很长时间才解开了它防御攻击的部分,但怎样让它开门,你没有头绪。时间在流逝,你腾出一只手,开始编织另一个魔法,一个只有圣子才能用的威力强大的轰击魔法,会在一瞬间消耗惊人的魔力,造成惊人的伤害。你计划,如果到了你下的眠咒快失效的时候你还解不开,你就强行轰开门,逃出去。
不过,圣子奥米亚,你真的非常擅长魔法,你凭着自己的头脑,推演出了元阵和公式。最终,门开了。你沿着长长的石阶往上跑,外面这道门上的法阵和里面那道的有点差别,但异曲同工。你没有费太多功夫解开了第二扇门,荒野出现在你眼前。
你留下的眠咒应该还在起作用,而且你在那里设下的警报魔法和束缚魔法也没有生效,阿克斯肯定还在熟睡。你成功了。
你长舒一口气,做了一个努力克服困难达成目标的人几乎都会做的事——你回首看了一眼你的来路。
你看见金发的青年就站在你身后两级台阶之下,握着他的长剑,面无表情仰着头,用他的竖瞳看着你。
你的心脏几乎停跳。阿克斯动作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抬起了他没拿剑的那只手——那是一种战斗的条件反射,你扔出了手上准备已久,本以为不再需要的魔法。
他根本没有格挡或躲闪。他抬起手,抓住了你的手。轰——狭长的走廊在颤抖,石壁上的涂料在发光,魔法阵在极力运转,吸收魔力,防御伤害。但是……
长剑脱手,沿着台阶往下滚落。阿克斯抓着你的手,慢慢跪下,接着,他连你也抓不住了,完全倒在了台阶上。他胸口下是一大片空洞,几乎只靠一点血肉连接着下半身。躯体努力在复生,但这是魔法,攻击魔法,残余的魔力自发抑制了血肉的复生。
你呆住了。
即使是魔族——即使是魔王!——也可能会死于这样的伤口。
你跪下来。你的手在发抖。治愈术。你所能回忆起来的最复杂,效果最好的治愈术。阿克斯的脸变得苍白,灰败。将死之人的面貌。是你杀了他。是你,亲手。
你哭了。你道歉。他听着你语无伦次的话语,笑了。
“真的吗……奥米亚……希望我不要死?”他问。
“对不起……对不起……”
“对我说吧……你愿意留下了,不再离开……不再为了别人……我们一起……”
“我愿意……对不起,阿克斯……对不起……我没想……对不起……”
“没关系,奥米亚……我会没事的。”他说。
然后,它发生了,这是你失忆以来第一次见到它。
空间在波动,不只是空间——时间在波动。物质沿着它的来路回到它的起点,已经造成的后果变成还未发生。你们肩并肩,躺在圆形大厅的中心,阳光照耀着你们休息了一夜,体力充沛的身体。
阿克斯撑起手臂,搂住你,吻你,笑着告诉你:“看,我没事了。”
恐惧。这是浮现在你心头的第一种情绪,紧接着才是震惊。
你意识到,你无法逃离阿克斯——只要他想,他可以永远困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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