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似乎还想继续讲,但已经到了餐厅预约的时间,安吉花匆匆拉着他走了。
于邵安还没走,还坐在那里,翻那本病历本。
“病历本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阮喻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看得懂吗?”
于邵安抬眼,即便在开了灯的明晃晃的病房里,他的眼中似乎也笼罩着阴影。
“我是看不懂,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阮喻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坦荡地承认他看不懂那些医学术语,又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她只顾着和杨辰和安吉花聊天,都忘了于邵安还在身边坐着。
“我缕了下时间线,”阮喻试图和他聊天,“我去年十一月份入职这个公司,那么我是在和你离婚之后才搬来的Z城?刚才杨辰说的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于邵安摇头说。
阮喻从他少得可怜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可他的语气却比平时还要冷还要低,又不知道在生哪门子闷气了。
“那我以前真是杨辰说的那样的性格吗?”
毕竟从前夫妻一场,她是什么样的人,于邵安应该最了解吧。
没想到,于邵安还是摇头。
“你不是。”
他忽而对上她的眼睛,目光直白得能把她压垮。
“你不是。”
他又重复了一遍。
漫长的沉默之后,阮喻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那就很奇怪了。如果于邵安和杨辰说的都是真的,难道在她失忆之前,体内同时有两种人格存在?她是双重人格?
太扯淡了吧,不可能不可能。
她很快甩掉这种荒唐的想法,继续猜测。
如果她没有双重人格,那么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就是在短短一年之内,她经历了一些事情,遭到了巨大的打击,以至于心灵受创,这才导致她产生致郁的倾向,因此而性情大变了。
阮喻沉思起来。
去年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
其实也可以问一问于邵安,或许他会知情。可于邵安这个人真的好难沟通,话少不说,还只对她的病历本感兴趣。
阮喻想都没想就放弃了。
……
接下来的几天,杨辰每天下班后都会来探视,有时安吉花也会跟着一起来。
杨辰说了不少去年公司里发生的事。
说果汁品牌项目启动后的效果比预计出彩,却只有主管经理受到表彰;说在那之后阮喻一个人加班加点做了不少方案,结果却被喜欢吹水自身却毫无能力的可恶老男人抢了功;说资本家丧尽天良胡乱克扣工资连年终奖到现在还欠着。
阮喻越听越辛酸,这就是打工人的苦命生活啊……
令她感到尴尬的是,每次杨辰探视的时候,于邵安居然都在。
于邵安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在那里安静地坐自己的事。有时端着平板浏览文件,有时翻看着一些英文标题的学术杂志,有时戴上蓝牙耳机开会,低声和下属交代着什么,偶尔用中文,偶尔用粤语,英语,法语……
但阮喻和杨辰说话的时候,他通常一言不发。
杨辰倒是觉得无所谓,但安吉花曾私下里悄悄问她:“阮喻宝宝,我们老是当着你前夫的面聊天,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呀。”阮喻也对于邵安的存在习惯了,只当他是背景板。
“主要是我们每次凑在一起都在疯狂痛骂资本家,”安吉花仍有顾虑,“可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前夫也是个资本家啊,他会不会觉得我们在指桑骂槐啊?”
阮喻没有关注过于邵安的职业,只知道他貌似是自己做生意的,很有钱,倒的确算得上是资本家了。
“……应该不会吧?”她也有些犹豫了。
回想起她和杨辰一起痛骂资本家的那些话,“狼心狗肺”“狗都不如”“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阮喻决定不再去想。
可安吉花似乎不打算跳过这个话题:“阮喻宝宝,我偷偷告诉你哦,我昨晚悄咪咪地去搜了一下你前夫,真是吓我一大跳啊!”
“啊,怎么会呢?”
阮喻下意识地抗拒知道于邵安的更多信息,但看安吉花这么兴奋,她还是顺口问了一句。
“你前夫是那位啊!世黎集团的总裁!这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啊!是超级富豪!顶级公子哥啊!”安吉花越说越兴奋,“我跟你说,我昨天熬了一整晚看了他一宿的八卦……”
“打住!”阮喻立马叫停。
不要说了。
她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喊。
不要再说了,那个男人的事。
安吉花讷讷地住了口:“难道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不好奇,”阮喻连忙摆手,“毕竟我跟他已经离婚了嘛,不是很想知道他的事。”
“真可惜,这种钻石王老五,你们怎么就离了呢?”安吉花本来有些遗憾的,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那岂不是能分到很多财产!”
“没有的,”阮喻早就找回了自己的银行账户,很确定地说,“我是穷光蛋。”
“啊?净身出户啊?”安吉花脸色一变,语气顿时变得鄙夷不屑,“我呸,狗男人,小气包!阮喻宝宝你还是不要和他复婚了。”
“我也没打算和他复婚啊。”阮喻哭笑不得。
是啊,她不打算和于邵安复婚。只不过看在这段时间他悉心照料的份上,对他态度好一点,没准,以后还能做朋友。
可复婚?
她甚至一联想到这个词,就头皮发麻,害怕得想逃。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也许,这是过去她的自我通过身体反应传递的提示。
不要复婚。
阮喻很确定这一点。
不能复婚。
“可是我感觉他还想和你复婚唉。”安吉花又说。
阮喻愣了愣:“真的吗?”
安吉花点了点头:“很明显,我感觉他还爱着你。在这方面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阮喻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安吉花对她还算热心,她也不能说人家感觉出错了。
于邵安喜欢她?
她怎么感觉不出来?
……
于邵安已经在Z城连续住了十二天。
他最信任的助理Kevin在电话里抱怨:“老板,您要再不回来,我家都快被那帮强盗给拆了。”
于邵安去年上任之初就把董事会内喜欢唱反调的高层全部肃清出去,这其中也包括戚新凝。
戚新凝是他父亲的第六任女友,生下他父亲的第三个儿子。
多年来,戚新凝在世黎集团的话语权很大,大到可以随意决定CEO的去留,甚至能够收回董事长其他儿子的股份。
许多年前,拜戚新凝所赐,于邵安被董事会驱逐了。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于邵安不大记得其中的细节,只知道如今他又回来了,让戚新凝就此出局。
这场跨越十多年的家产纷争彻底宣告结束,而于邵安是最终的胜利者。
现在看来,戚新凝还不死心,不敢来找他,就把矛头对准了好欺负的Kevin。
于邵安在电话里吩咐:“你帮我应付一下,今年年终奖翻倍。”
Kevin当即大喜:“Yes,Sir!”
应付戚新凝倒是简单,想必Kevin有的是办法,于邵安并不担心。
在他看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说服阮喻出院后搬进他在Z城买的那套新房里。
新房是让周鸣帮忙挑的,从他挑酒店的品味看,于邵安认为自己可以放心。事实证明,周鸣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房子买在Z城地价最贵的别墅区,单家独户,方圆五百米内只有林荫覆盖,私密性很好。
整体设计风格温润自然,外墙是珍珠白色,庭院装修得也很雅致,“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女孩子都梦想拥有的房子”,周鸣这样向他介绍。
于邵安看过房也很满意,当场就签约了。
他心想,既然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喜欢这套房子,那么阮喻应该也会喜欢。
……
三天后,阮喻出院了。
出院之前,阮喻需要接受例行检查。
主治医生张秉昆已经跟她很熟了,还跟她开玩笑说:“你是我第一个收治的脑出血之后还能正常出院的病人呢。”
阮喻一愣,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开玩笑,开玩笑啦!”张秉昆挥了挥手。
“拜托张医生,能不能不要说这种地狱笑话啊,一点儿都不好笑!”护士吴琪抱怨着。
张秉昆哈哈地笑起来。
阮喻今天心情好,也跟着一起笑。
检查做完了,一切正常,这意味着阮喻终于可以出院了。
在病房收拾东西的时候,阮喻特意拉开了窗帘,冬季的太阳很暖,照得她心里暖洋洋的。
“出院后什么打算啊?”吴琪帮她叠着衣服,笑嘻嘻地问。
“肯定是先回家来个大扫除,这么久没人在家,家里肯定落满了灰。”
阮喻早就从她以前的旧包里翻出了家门钥匙,只是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没空回去。
她失忆了,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回自己的家。
阮喻还觉得有些期待。
行李刚收拾好,于邵安就进来了。
他今天没有穿正装,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阮喻早知道他的真实年纪,三十三了,看起来却要年轻得多。
“都收拾好了?”于邵安看见了放在床上的行李袋,走过去提起来,“我们走吧。”
“走去哪呢?”阮喻坐在沙发上没动,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面露困惑,“难不成我还要跟你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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