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于邵安没坐多久就走了。
但在走之前,他把阮喻欠的所有医药费全部缴清了,还预付了接下来一个月的治疗费用。
实在是太自觉了,让阮喻觉得很贴心。
这样她就不用顾忌着面子,在每做一次治疗之前都要觍着脸开口找于邵安要钱。
当然她也没有于邵安的联系方式就是了。
又在医院住了几天,阮喻看腻了狗血肥皂剧,央求吴琪去帮她买一部新手机玩。
她原来的旧手机在事故时损坏得彻底,前些天吴琪帮她把旧手机送去维修,就连资深老师傅都说已经修不好了。
旧手机里面的资料也无法导出,就像阮喻以前的记忆,随着手机的损坏也彻底丢失了。
吴琪看她整天郁郁寡欢,还是同意帮她去买新手机,但要求一天内刷手机时间不能超过30分钟。
“你现在是需要密切关注的时期,绝对不能过度用脑,最好就是像僵尸一样躺着,睡觉。”
吴琪帮她把软件装好之后就又毫不留情地把手机收走了,还顺手加快了点滴的速度。
阮喻睡了一下午。
醒来后天都黑了。
窗帘掩着,病房里一片昏暗。隔壁床喜欢吵吵嚷嚷的赵阿姨昨天就出院了,暂时还没有新的病人搬进来。房间里静悄悄的。
阮喻看着天花板,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让自己清醒,随后她才看清了,原来床边还坐了一个人。
其实才见了第二次,但阮喻能立马记起来于邵安的长相。他脸部的轮廓利落分明,丝毫没有青涩的痕迹,浑身散发出一种柔和却也深邃冷静的气质。
这些天无所事事,阮喻总会想起于邵安,她猜想可能记忆快要恢复了,便任由自己浮想联翩起来。
可无论她多么努力地去想于邵安,过去的记忆也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她只能想起那天跟着赵英铨找来的于邵安,对于丢失记忆的她来说仿若初次见面。
现在,是他们第二次见了。
“你来……是找我还钱的吗?”
这是阮喻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毕竟大多数普通男人肯定不会眼皮也不眨地帮前妻付清六位数的医药费。阮喻猜测可能于邵安冷静下来之后也后悔了,今天是过来讨债的。
她立马急切地说:“钱我一定会还你的,实在不行写个借条行吗?等我手头上宽裕了肯定第一时间还给你。”
“不是,只是来看看你。”
于邵安的表情少得可怜,但阮喻能看出他似乎有些无奈。
他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东西。阮喻心想他可真是体面人啊,探望前妻又带水果又带盒饭的。
那盒饭可不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打包的盒饭,而是用一个长方体的黑色仿漆器食盒装的,打开盒盖,四个分格里面装着两荤两素,分别是白切鸡,鱼片,芦笋和汤泡丝苗。
“我问过医生,这些都是你可以吃的,但不要吃太多。”于邵安打开装汤的保温壶,“这汤是补身体的,等会儿喝完它。”
“……谢谢。”
阮喻下午睡久了正好也饿了。她吃饭的时候于邵安就在病床边坐着,好在没怎么看着她吃,而是拿出笔记本来敲敲打打,很忙碌的样子。
阮喻还在恢复期,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她把食盒盖上,开始喝汤。
那汤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炖的,味道很鲜,同时混杂一股好闻的药味,阮喻主动把保温壶里的汤全喝完了。
“我吃好了,谢谢你。”
除了谢谢,阮喻还想多说几句客气的话,但她吃了东西进去又开始犯困,实在没力气动脑子了。
于邵安闻言起身,帮她把小桌板上的食盒和保温壶都收拾好,再把小桌板放下来。
阮喻半躺下来,到这会儿她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也知道于邵安还在这里她就睡觉会显得很没礼貌,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算是大病修养中,身体没恢复,精力很差。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要睡一会儿……”阮喻勉强撑起眼皮,“你好像工作很忙,赶紧回去吧,不然太浪费你的时间了。”
“困了吗?那你接着睡,我后天再来看你。”
阮喻嗯了一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强打精神看着于邵安收拾好东西,又目送着他离开病房,终于撑不住彻底昏睡过去。
脑海中最后一个想法是,其实于邵安不用再来看她的。
事故发生后,阮喻变得很贪睡。
主治医生说这是颅脑损伤后出现的正常反应,是大脑需要休息和恢复的信号。
在住院的日子里,她白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只在晚上吃饭和玩手机那半个小时清醒一会儿。
吴琪这个朋友还是很仗义的,特地在不值班的时候替她跑了一趟营业厅,帮阮喻把从前的手机号找回来了,办了张新卡,号码不变,还给她充了半年的话费。
靠着这个手机号,阮喻登上了自己的微信。本以为能在通讯录上找到一些自己失忆前认识的人,结果发现她那个微信居然没加任何好友,钱包里倒是还剩下两千多的零钱。
“怎么可能?现代社会怎么会有人的微信没有好友啊?你就没有认识的人吗?”吴琪瞪着她空空如也的通讯录感到很震惊,“微博呢?你有微博吗?”
阮喻又用那个手机号试了下,成功登上了微博。
她微博名字和微信昵称设置的一样,都叫做“阮绵绵”。相较而言,她的微博上就热闹多了,关注了不少男明星和小众女性博主,阮喻翻了翻那些博主的帖子,多是关于如何搞钱变美的,也有一些讲述职场的生活逻辑。
她看得津津有味。
“阮喻,有人探视。”
住院医生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负责看护阮喻的住院医生名叫王彤,正处于惨绝人寰的规培时期,年纪轻轻的一脸班味,阮喻挺怕给她添麻烦的,做检查的时候乖乖配合。
王彤给她测了体温,血压,血氧,又捏着阮喻的眼皮看了看瞳孔,随意往表格中写了一行宛若飞书的大字,然后面无表情地问:“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阮喻想了想:“总是犯困。”
“嗯,正常,”王彤飞快地说,“还有呢?”
“……没有了。”
阮喻本来还想说有点想吐的,但顾忌着应该只是小毛病,就没说出口。
王彤点点头没说什么,又看了她一眼:“别玩手机,早点休息。”
吴琪闻言立马把阮喻的手机没收了。
“最好在九点前睡觉,”王彤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吴琪,“吴护士,301房病人发烧了,你跟我过来。”
两位白衣天使脚步匆匆地走了。
阮喻才想起来病房里还有一个人,扯起嘴角对他笑笑:“嗨,你又来了。”
这段时间于邵安时不时地出现,频率大概是两三天一次。
有时候于邵安也会让他的助理过来送东西,送的通常是吃的,水果,盒饭,新的枕单被套。
那些助理通常都是男人,而且还个个身强力壮,有次阮喻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嘴,才知道他们都是于邵安的保镖。
这年头除了明星,谁还会聘请一大帮保镖的?而且肯定要花一大笔钱的。
这样一来于邵安的形象就愈发神秘了。
于邵安每回探视的时间都不长,除了送东西之外,顶多坐一个小时就走了。他好像工作挺忙的,坐下来就是用笔记本办公,手机也经常响个不停,往往这时候他就会低声对阮喻说抱歉,然后走出病房去接电话。
阮喻觉得挺难以理解的。
那么忙,别来看她就好了。
今天于邵安又换了身行头,深灰色的羊绒毛衣勾勒出他格外禁欲冷淡的气质。阮喻觉得他应该再戴一副银丝边眼镜的,可他好像并不近视。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阮喻轻声问。
“不晚,零点的飞机,看看你就走。”
阮喻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家住哪儿?”
于邵安说S城。
S城距离Z城有一千五百多公里的距离,飞机行程将近四个小时。阮喻回忆了下这周于邵安已经来过两次,这是第三次。
也就是说,于邵安为了过来探望她,每隔一天就要坐飞机往返S城与Z城之间,而且白天还要工作。
“以后还是别来了吧,你这样我听着都累。”阮喻斟酌着措辞,不知该怎么委婉地拒绝于邵安的好意,何况对方又借给她那么一大笔钱。
于邵安听后没有特别的反应,向往常一样拉开椅子坐下来:“我觉得不累,你管那么多作什么。”
“……”阮喻发现他还是挺有性格的。
于邵安今天看起来不忙,因为他既没有带笔记本电脑也没有人打电话找他。他坐在阮喻旁边静静地翻着她这几天的病历单和检查报告,让阮喻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看不懂。
“医生说我情况挺稳定的,恢复得不错。”怕金主觉得钱花得不值当,阮喻主动开口说。
于邵安嗯了一声:“我刚才办了手续,明天把你转到单人病房。”
阮喻知道这家医院的规格,普通病房都是双人的,只有Vip特需套房是单人间,那种都是面向有钱人的,住一晚够普通人吃一年的了。
她心想要是真转去特需套房这钱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还得起,急忙说:“不用了,我住这里挺好的,单人间太贵了。”
于邵安似乎知道她心里怎么想,摇头说:“不用你还钱。”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阮喻还钱,每次阮喻提起来都会被他沉着脸拒绝。阮喻不记得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反正现在的他只能用“财大气粗”四个字来形容。
阮喻有些明白了什么。她靠坐在枕头边,虽然头发被剪得像狗啃过似的,却难以遮挡她笑起来时那一刹的明艳。
“你怎么回事?坐飞机来看我,给我带好吃的,帮我出医药费,还帮我升级套房,前夫会对前妻这么好吗?”阮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还是说……你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想要弥补我?”
她记忆全失,到底情商还在,本来有心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却弄得气氛更僵了。
“你在说什么?”于邵安用他那双黑眸安静地看着她,忽然冷笑,“是你对不起我,阮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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