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邵安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僵硬,他还是没有动。
阮喻大口喘着气。
她感觉自己好像刚跑完一个八百米,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榨干了,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充斥着疲惫。
把坏情绪宣泄出来也没有用。
阮喻发现对于邵安发完脾气之后,她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反而更糟糕了。
她离于邵安还有至少五米的距离。
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到他身边了。
“我知道这种疗法可能会有危险,可我现在每天都觉得很混乱很混乱,快要受不了了。”阮喻抬手捂住了额头,“失忆根本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么轻松,在公司里每多一个陌生人跟我打招呼,我都会觉得害怕,还有你......”
她现在说话也有些艰难了:“还有你,于邵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关心我?”
阮喻看着于邵安的背影:“让我最混乱的就是你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医院两栋楼之间的玻璃长廊,像一座悬空的水晶桥。头顶日光在缓慢游移,由近至远。
于邵安忽然回过身来,大步往回走。
他腿长走得快,似一阵风掠过阮喻身后,她只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动,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紧紧地攥住了。
于邵安伸手一拉,阮喻就被轻而易举拉到他怀里。
“......干什么?”为什么又抱她了?
阮喻很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只好无措地抵着于邵安的胸膛,听着他变得不是很平缓的心跳声。
“对不起,是我的错。”她听见于邵安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不该这么草率地替你做决定。”
于邵安轻轻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声音越来越轻:“也不该把你甩在身后,对不起。”
阮喻察觉到他的情绪又回复平稳,呼吸变得均匀,心跳声也变得缓慢,沉重,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嗯。”她闷闷地说,“你知道就好了。”
她试了几次才从于邵安怀里挣脱出来,努力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抬头看着他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吃午饭吧。”于邵安很快做了决定。
......
阮喻发现,自从认识于邵安之后,她粉饰太平的能力正在逐步提高。
分明说过以后只做朋友,却又稀里糊涂地在医院里被于邵安抱住了,这回阮喻甚至没有推开他。
她为什么不推开于邵安呢?阮喻上车之后就开始后悔了。早点反应过来就好了,也不至于抱那么久。
他不会误会吧?
阮喻兀自在心里惴惴不安,表面却像于邵安一样,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从容不迫地调整座椅靠背。
于邵安发动车子后,问她:“想去哪儿吃?”
“我找找。”
安吉花之前给她推荐过几家评价挺高的餐馆,都在这附近。当时阮喻很高兴,答应安吉花等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去试吃。安吉花却一脸遗憾地跟她说:“你早该去品尝一下美食啦,你以前为了省钱,都是吃公司食堂或者街边的快餐店,很少会去打卡这些网红店的。”
安吉花所说的,大概是失忆之前的阮喻。她不明白,为什么失忆前后阮喻的改变会如此之大。现在的阮喻,显然对这些昂贵的“漂亮饭”并不抵触。
再想省钱,不可能连一顿饭的钱都要节省。不然这日子也过得太苦了。
阮喻下定决心,主动提议道:“不然,我们去吃brunch怎么样?我请客。”
“可以,”于邵安点头说,“想去哪家?”
“去这家吧,”阮喻报了个餐馆的名字,“安吉花去这里吃过,说环境味道都很不错。”
于邵安答应了,打转方向盘,把车开出医院。
阮喻发现他一路驾轻就熟,对这附近的街区丝毫没有陌生之感,开车的时候也不用调导航,不免觉得奇怪:“你不是S城人?怎么认得这里的路?”
“你住院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附近。”于邵安简单回答。
说起来于邵安确实是在Z城逗留了太久,再久一些的话,已经能算半个常住人口了。
而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的原因显而易见,是为了照顾受伤的阮喻。
阮喻忽然有种时过境迁之感,几个月前,她重伤在床,险些死掉,如今却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坐在车里,和身边的人说话聊天。如果世间有福报,那么病愈无疑是老天对她的恩赐。
她是幸运的。
车祸后再醒来,她仿佛迎来重生。
所以这一次,她不能浪费老天赐给她的机会。
她要好好活。
……
阮喻一到餐厅,就把想吃的菜全点了一遍。
“我想要这个班尼迪克蛋,还有帕尔玛芝士松露炒蛋吐司,咦,这个枫糖辣酱是什么味道的?又甜又辣的吗?哦对了,我还要这个,韩式泡菜芝士厚蛋烧三明治……再点个喝的好了,热的澳白,大杯的。”
她边翻着菜单边跟侍应生说话,忽然想起来对面的人还在,抬起头来笑笑:“我会不会点得太多了?你想吃什么?”
于邵安喝了口水,笑道:“我吃你点的就好,喝的要美式。”
“嗯嗯,那就再加个美式。”
阮喻把菜单递还给侍应生之后就又把头低下了。她有些不敢看于邵安的眼睛,虽然他神情仍是淡淡的,但阮喻能看出来他心情很好。
心情很好的于邵安目光也柔和,一对上视线,阮喻就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停停停!不能再想了!
阮喻在心里疯狂扇自己的脸才勉强维持住理智。好在菜很快就上来了,她兀自闷头吃东西,不用再和于邵安对视。
这顿饭阮喻吃得很饱,因为实在太好吃了,她忍不住吃了很多。
咖啡也很好喝,好喝到阮喻不舍得一下子喝完,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浅抿品尝。
“这个咖啡好好喝啊,”她又喝了一口咖啡,幸福得都要冒泡,“和那些九块九的完全不一样!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是么?”于邵安却一点都没觉得好喝的样子。
阮喻猜想像他那样的有钱人,应该每天都能喝到这种品质的咖啡,自然不会觉得珍惜。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跟你吃饭,真是一点乐趣也没有。”
于邵安嗯了一声:“跟你吃饭倒是很有乐趣。”
“什么乐趣?”
“像在看小猪吃饭。”
阮喻反应了几秒,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是在说我吃得多还是吃相难看?”
于邵安笑笑:“挺可爱的。”
阮喻险些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她脸皮没那么厚,被夸可爱虽然只有一点点高兴,但还是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
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到了结账的时候,他们又起了争执。
阮喻坚持要自己来,于邵安却不准,为了抢账单两人险些当着侍应生的面拌起嘴来。
“说好了我请的,”阮喻看了一眼账单,238元……她心在滴血,但还是执着地拿出手机,“我来付吧。”
“你钱很多?”于邵安凉凉地说,“不如留着租一个好点的房子。”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她这几天住在现在的家里总觉得阴湿湿的,虽然开了暖气,晚上睡到一半还是会被冷醒,是该换房子了。
她只是稍微走神了几秒钟,于邵安就拿出手机扫码,付了账。
“你干嘛!”阮喻生气地瞪他。
“走了,”于邵安却已经转过身去,“带你去兜风。”
……
阮喻没想过于邵安会如此熟悉Z城的交通线路,还以为所谓的兜风就是随便转转。
等车开上公路,她才意识到,于邵安似乎早就想好了目的地。
半个小时后,眼前的道路变得开阔平坦。
阮喻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忽然嗅到一丝咸腥的气息。她惊讶地看向窗外,看见了大海。
是真正的大海,海水在日光下变幻莫测。远处是深蓝,靠近岸边的区域却是浅绿,如同流动的翡翠。
“这是哪儿?”她喃喃地问。
“这里叫做望海桥,是这座城市著名的旅游景点。”于邵安目视前方,低声介绍道,“赏景的话,冬季的海,仲夏的花,都是很好的选择。现在天冷下来,靠海的地方反倒没那么冷。”
阮喻没有说话。她只顾歪着头望向窗外,眼底都被纯净的蓝色填满了。
车速逐渐加快,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
“问你个问题啊。”
阮喻似乎听见了她自己的声音。
朦朦胧胧的,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狮子身体不舒服,医生说拔个火罐就好了,这是为什么?”
她在干嘛?又在讲冷笑话吗?和谁?在哪儿?
“我想想。”接话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音色偏低偏沉,很有磁性,说话时还带着几分玩味和漫不经心:“因为它狮(湿)气重?”
“对了对了。”阮喻听见自己在笑,还笑得很开心,很幸福,“老公你怎么这么厉害?”
这是她以前的记忆吗?似乎也是在车上,也是在这座望海桥上,也望着同一片灰蓝色的海。
坐在她身边的人是谁?貌似是个男人?是跟她说话的那个男人吗?是他在开车?
该死的,怎么看不清他的脸?
“看来我们心有灵犀。”男人的低笑声响起。
阮喻猛然发觉,这个声音和某个人的声音很像。
而那个人此刻也正好坐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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