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的身体逐渐恢复了,说话变得顺畅起来。
为了测试她愈后的逻辑能力,吴琪天天拿着写字板站在床边抽问。
“已知苹果是一种水果,那么梨子是什么?”
“也是一种水果。”阮喻披着毯子靠坐在床边,无奈地回答。
“正确,请听下一题,”吴琪决定加大难度,“已知所有A都是B,C是A,那么C是B吗?”
“呃……”阮喻卡壳了,“等会儿,我想想……”
“你没时间了。”吴琪摇摇头,叹息一声,“看来你逻辑还是比较混乱,没能彻底恢复。”
“有没有可能是你这题目太难了?”阮喻忍不住提出质疑,“也有人天生逻辑就比较差的好不好?”
“怎么可能,这些都是非常基础的题目。”
吴琪一副不想与她这个病人计较的表情,把写字板收起来,拽过阮喻的手腕要给她打针。
阮喻这段时间生病又明显消瘦了不少,素白纤细的手腕不堪一握,像是只有一层皮肉包着骨头。
吴琪当了很多年护士,打过的针比她吃过的盐还多,握住她的手臂毫不怜惜,猛地一针扎了下去。
阮喻皱眉哎呦了一声。
“今天还要吊三瓶,你睡会儿。”吴琪把绑带解下来,扔进托盘,推着推车正要往外走,脚步忽然一顿。
阮喻刚躺下来就听见吴琪在叫她的名字。
“于先生来看你了。”
她侧过头,看向门外。
于邵安一整周都没过来了,阮喻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他今天穿了西装,冷调灰色的,里面搭了件白色衬衫,像是刚参加完商务洽谈就赶过来的。吴琪也有好久没见他来探视,乍一看险些被帅晕了,悄悄朝阮喻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加油个头啊,有什么好加油的。
阮喻心里正不以为然着,于邵安已经在床边坐了下来。
“嗨。”阮喻跟他打了个招呼。
于邵安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削起了苹果。
他的手很好看,手掌宽大,指骨修长,手背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脉络。
削皮的技术也很好,阮喻看着他用指腹推着刀柄,很快一圈薄薄的苹果皮就落在了桌上。
“谢谢。”阮喻接过削好的苹果啃了一口,心中忽然涌起几分吃人嘴短的羞愧情绪,想了想,问,“你是从S城过来的吗?”
于邵安抽了张纸巾擦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坐飞机一定很累吧?”阮喻吃着苹果跟他闲聊,“我天天被关在这里,不是躺着就是坐着,累都累死了。”
“为什么会累?”于邵安这才像是有了点聊天的兴致,开口问。
阮喻瞪大眼睛:“肯定累啊,腰酸背痛,都快成木乃伊了。”
于邵安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来:“很难受?”
其实没那么夸张,但阮喻还是点了点头。
“等等。”于邵安说完就起身出去了,十分钟后他推着一架轮椅进来,椅座上还摆着一个格纹垫子,看起来软软的,应该会很舒服。
“觉得累的话,可能是房间里太闷了,我问过医生,可以带你下去自由活动半小时。”
于邵安走回床边,忽然俯下身来。
他的气息瞬间扑过来,直往她鼻子里钻。是类似于松木香氛的味道,淡淡的,很清冽,应该来自于他身上的高档西装。
阮喻下意识地往后躲。
于邵安动作一停,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看她,而后抬手替她调试着点滴速度:“等挂完水,带你出去透透气。”
他又重新坐下了,拿出手机开始回复邮件了。
阮喻放松下来,躺在枕上,闭上眼睛小憩。
一个小时后药水吊完了,于邵安摁了呼叫铃,很快吴琪走进来帮阮喻拔针。
阮喻住院太久,几乎每天都在打针,白皙的手背上已经布满了针眼。吴琪帮她拔掉枕头,贴好胶布,叮嘱她说:“摁一会儿,不然会出血。”
“我想下去转转,行吗?”阮喻央求。
“可以啊,于先生已经和医生说过了。”吴琪说完偷偷瞥了眼于邵安,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芒,“你们就在花园转转,别擅自离开医院就行。”
阮喻不明白吴琪兴奋个什么劲,难不成还以为她能和于邵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破镜重圆旧情复燃?
这段时间女病友们得知阮喻失忆之前还有个很有钱的前夫,时不时地跑来特需病房给阮喻念一些类似情节的小说,什么失忆后成了豪门阔少的小娇妻,死遁一年归来霸总痴狂之类的。
吴琪私底下和她聊天的时候说:“我觉得那个于先生对你有意思唉。”
“为什么这么说?”阮喻问。
“废话,他跑医院这么勤,给你送了那么多吃的用的,据说还让他那助理天天打电话给张医生问你的情况,看得这么紧,一点都不像跟你已经离婚了的。”吴琪撺掇她,“要不你跟他复合算了,他那么有钱,你以后肯定吃喝不愁了。”
“哪有那么容易。”阮喻叹气。
这回轮到吴琪问她为什么。
“以他的条件,应该会有大把年轻漂亮的姑娘贴上来吧?怎么会吃我这个回头草,”阮喻自嘲道,“而且我是倒霉蛋来的,骑车上路还能被撞失忆了,有钱人不应该更喜欢锦鲤么?”
吴琪想想她的经历,是挺倒霉的,勉强同意了她的说法。
但有句话阮喻没说,也说不太清楚。
尽管她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但潜意识里的东西是无法回避的。
于邵安对她这么好,阮喻本该感动才对,可身体的反应做不了假。
她的身体在抗拒他。
吴琪端着托盘走了,阮喻摁了一会儿手背上的纱布,终于不出血了。
她看向于邵安。
于邵安走到床边,再度俯下身来。
阮喻藏在被子里的手猛地握紧了,潜意识里她仍在抵触他的接近。不过这回她忍住了,没有试图躲开。
于邵安拉开她的被子,高大的影子忽然覆上来。他的手似是有些迟疑地碰触到她的腰间,见阮喻没有反抗,就稳稳地握紧了。
阮喻某一瞬其实很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又觉得他应该没有别的心思,只好垂下眼睫掩藏心底的不安,任由于邵安托着她的腿把她抱了起来。
于邵安把她抱到轮椅上,又弯腰往她腿上盖好小毯子,推着她下了楼。
医院楼下有个小花园,种满了好看的花花草草,许多正在复健的病人都喜欢到这儿来活动。这会儿是冬天,太阳不算大,晴空万里,天边可见蓝蓝的白云。
于邵安推着阮喻到处走了走,时隔已久终于晒到了太阳,阮喻觉得舒服极了,心情也变得很好,主动提议道:“我想自己走走。”
“你可以吗?”于邵安似乎有些不放心。
“应该可以的。”
之前她病危的时候左侧身体一度出现轻度偏瘫的情况,肌肉完全使不上劲,无法活动,后来靠着康复训练已经基本能够走路了,就是还不能跑跳。
阮喻用手撑着轮椅,慢慢地站起来,扶着花园边上的墙走。
于邵安在她身后跟着。
这天本是很平凡的一天,阮喻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她终于体会到健康的感觉。站在阳光下,眼皮被晒得很暖,她抬起手掌挡住眼睛,仰头望着天空,开始规划起出院后的生活。
首先,要联系上以前工作地方的同事,起码要把工作先保住。
然后,回她以前的家里住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如果这样还不能恢复记忆的话,这一年就先努力存钱,先把于邵安替她垫的医药费还上,再慢慢考虑以后的事。
阮喻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发了很久的呆,扶着墙继续往前走。
“阮喻?”
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回过头,花架下围着十来个人,其中某个人一出声,大家纷纷望过来。
“阮喻?真的是你!”一个穿粉衣的短发女生跑过来,抓住她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好多天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阮喻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急忙问:“请问你认识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短发女生见她表情陌生,忽然觉得有些怕,“你、你怎么啦?”
“其实我出车祸了,”阮喻主动撩开脑后的头发,露出那一圈纱布,“撞到脑袋了,失忆了。”
“你在开玩笑吧?”短发女生惊叫起来。
“没开玩笑,是真的,”阮喻不顾众人吃惊的表情,环顾了一圈,“所以我想尽快恢复记忆,如果你们认识我的话,能跟我说说从前的事儿吗?”
“当然可以。”短发女生身后的另一个男生走过来了,他笑着说,“我叫杨辰,你隔壁工位的,咱俩以前经常出去约饭的,还记得吗?”
杨辰个子高瘦,样貌颇为帅气,笑起来很阳光的样子。阮喻莫名地对他有些好感,同样笑着说:“虽然不记得了……但我会努力想起来的。”
“好,”杨辰也不在意,“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都可以讲给你听。”
“喂,你们两个不要再虐狗了。”短发女生抗议起来,伸手把杨辰推到一边,“阮喻,我叫安吉花,我也坐你隔壁工位的,另一边,你被我俩夹在中间。我们三个是约饭小分队,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抱歉,我没能想起来。”阮喻有些沮丧。
“没事,不着急,”杨辰立马安慰她,“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们等会儿可以找个地方慢慢聊。”
他的语气太温柔了,让阮喻很感动,刚想要道谢,却忽然被打断了。
“阮喻。”
于邵安快步走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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