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闪动后再消失,众人的心悬起又落下,只有萧轻白拉着谢昭衍站在原地。
“不可能!”
五长老尖叫着,旋即便反应过来。他对面的萧轻白笑的纯洁无辜,眼中还有泪花闪烁,自己反倒像污蔑不成狗急跳墙的坏蛋。
五长老的皮肤被灼烧的红肿,瘢痕东一块西一块的,活像炼狱里爬出的恶鬼。
他怒目圆睁拱手朝方千筹道:“掌门,此子包藏祸心,断不可留。放任他成长,必将成就大祸。”
弟子们的唏嘘一片,众人对五长老暗中搜刮油水的事早就心有不满,如今更是一齐爆发了出来。跋扈的长老和良善的师兄,谁的话更可信高下立见。
五长老脸皮倒厚,他不在乎小辈们的嘀咕质疑,又慷慨陈词了一番,将萧轻白的大事小情全骂了一遍。
“就算他不是魔修,升仙会监察不当的罪过也逃脱不得。”
“长老放心,孽徒玩忽职守,罪责难逃。”方千筹将一块绿色令牌扔给萧轻白。
“今日起,萧轻白去神骏峰打扫粪便半年。”方千筹笑吟吟的看向五长老,“长老伤势颇重,执事堂事物繁多,不如交给乔师弟料理。他避世修炼多年,如今也该出来说说话了。”
“你!”五长老本就脆弱的身心更加摇摇欲坠,他想要反驳,方千筹却不给他机会,先一步踏碎虚空离去。
“谢五长老不杀之恩。”萧轻白目送师尊离开后,笑着接过非鹤剑,挑衅似的晃了晃。
后山群峰巍峨,一起一伏连绵不绝,仅仅是放眼望去,就能感受到气海澎湃。可惜高处不胜寒,对于半步登仙的修仙者来说忘却红尘俗世,耐得住孤寂在山野间清修,也不是一件易事。
方千筹落在一处简练的洞府前。随着阵法密文闪耀的光电,他在门前来回踱步,扯光第三朵花时,才鼓起勇气小心叩门。
“小师弟!”方千筹笑着,刚准备将腹稿一股脑吐出来,便撞上了开门那张冷淡的脸。
“何事?”
“五长老他宿疾难愈,不知你可否……”
“不可。”
“上古功法残卷一本。”对方不为所动,方千筹咬牙切齿道:“剑冢第三层任你挑!”
对方挑了挑眉,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了,这些东西也不能再作为诱饵驱策他卖命。他本想拒绝,却瞧见方千筹眼下的一抹乌青。
他叹息一口气,还是点点头。
山的另一头的那对师兄弟却没这么和谐。
萧轻白刚飞落洞府,谢昭衍就紧跟而来。
“萧轻白!你有事瞒我。”
谢昭衍冷声问询,显然他对于萧轻白的官方说辞并不信任。“怎会有人凭空捏造一段影像,甚至非鹤剑都一模一样。”
“你不信我?”
萧轻白伤上加伤,身体的痛连带着脑子,叫他钻了牛角尖。他撇开谢昭衍独自往里走,也愤愤嚷道:“诬陷!分明是五长老报复我揭露执事堂的岔子。”
洞府开启的瞬间湿气扑面而来。菌丝爬满了屋,灵力催生的青苔使整个洞府宛若林间幽境。
萧轻白为了防止天道背刺,仿照杨意下毒在洞中用阵法催生血灵芝,倘若有人闯阵就会中毒,毒虽不致命,搞出些惊人的动静还是绰绰有余。谁知这阵法不过布置几天便派上了用场。
暮天狱中,他借口功法引陆城来洞府。
陆城那武痴,依据萧轻白的口诀入洞府,导致阵法开启。菌丝无孔不入,陆城又被□□所控。药物附在菌丝上被陆城带走,被他触碰的人也会中毒。他在幻梦中行走,毒也传遍了小半个宗门。
萧轻白捻起地上的菌丝,轻笑道:“倒是好用。”
他以血灵芝为药引,辅以迷药。纵使医术高超如柳风曲,也没能解开。毒药侵染大半宗门,逼的他们只能将自己放出,甚至要柳风曲亲自医治。
萧轻白得意着,心脏却漏了一拍。他突然意识到师兄并没有来救自己。
萧轻白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矮了,果然他人不可轻信,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心中的失望怨恨与愤怒杂糅,离开人群后,破土而出的怨念,变得愈发深重。
他没看到谢昭衍的满身伤痕,更不记得谢昭衍如何将他带离暮天狱。他心中的谢昭衍,与那个冷血无情的人开始渐渐重合。
他在心里喋喋不休骂着骂着,萧轻白想起了水雾蒸腾间的梦。他脸烧的发烫,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萧轻白使劲摇头,才将虚幻旖旎的梦赶走,落回到眼前冷冰冰的人身上。
“谁对你做了什么。”谢昭衍没有被他恶劣的气焰吓退,反而语调轻柔又问了一遍。他坐在石阶上没有看萧轻白,而是从乾坤袋取出轻扫工具,轻轻铲去地面上的绿苔。
他的话淡淡的,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没有什么能躲过谢昭衍的眼睛。萧轻白一言不发的收拾残局,黑白小人在他脑海中搏斗。
最终恶劣的念头败下阵来。
他觉得谢昭衍这种冷心冷情高高在上,却又肯为所谓从苍生放弃一切的人,他们从骨子里就带着疏离。
这种淡漠叫萧轻白从心底认为谢昭衍好像生来就应该被人供奉呵护,不愿对他说一句侮辱重话。哪怕对方是坚硬的寒冰也愿意用源源不绝的热血去融化他。
“萧轻白,你可真是彻彻底底的傻子。”
“谁做的?”谢昭衍循循善诱,第三遍问道。
“没什么?”
萧轻白眸子暗了暗,他喑哑半晌反问:“师兄,如果我真入魔了你会如何?神明会选一个魔修做神使吗?”
“会。”
“没有师兄,我想说魔真可怜。”他漾出的笑脸,两秒后就僵住了,大脑像慢了半圈,突然意识到谢昭衍说了什么。
“我说,无论你是谁,我选定了,就不会变。”
谢昭衍注视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无论是人是魔,你都是萧轻白,这一点不会变。”
“魔之所以为世人所不容,是因为他们大多数偏好捷径,用灵魂换取能力。他们放任自己的躯体被魔气驱策,完全违背伦理与法则。”
“我相信你不会出卖灵魂,你为人知民生疾苦,你为魔也不会欺凌弱小。”
谢昭衍的声音似有魔力,将萧轻白满腔怨恨一扫而光。
“哼。”萧轻白转过身去,“休想用几句甜言蜜语哄骗我。”
他的嘴角却咧到了天上。
谢昭衍摩挲着手中绿色的苔藓,正常人,甚至其他十二神祇,都绝不可能在自己面前对萧轻白下手。除非是它……
十八年,青阳的动作太大,还是被它察觉了。
谢昭衍陪着萧轻白在洞府折腾了一整天,才把乱七八糟的洞府扫净。
两人屁股刚沾地,传讯玉牌便亮了起来。
玉牌闪动只有方千筹简短的留言,“来孟章殿。”
孟章殿中萧轻白和谢昭衍甫一落地,九畹便窜了过来。他绕了两圈直到被萧轻白不耐烦推开。
“听说你在冰狱里受了重伤,你分明健康得很。”
“看我完好无损,你不开心吗?”萧轻白揪着少年耳朵便要往上提。
“大师兄救命!”九畹朝他手肘偷袭,往谢昭衍身后躲。
萧轻白悻悻松手问道:“才来了几天,你便与众人都熟识了?”
“这是我的强项,略。”九畹对着萧轻白做了个鬼脸。老鹰捉小鸡似的跑着躲着,路过谢昭衍九畹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问:“大师兄你的伤呢?也大好了?”
“嗯。都好了。”谢昭衍含笑点头。
九畹试探着问,却不敢真的上手去同他肢体接触。
谢昭衍与萧轻白不同。萧轻白看起来强悍,实则是个心软的人,谢昭衍则相反,他的从容很难被撕破,即使侥幸成功,内里只会是更坚硬的冰山。
萧轻白被受伤两字砸的满脸问号,他将九畹拉到一旁,疑惑问:“他受了什么伤?”
“大师兄为救你孤身闯暮天狱,单挑五位金丹师叔。柳师叔还说他的血染红了一池药灵。泉”
“什么!”萧轻白震惊的回过头,朝正谈笑的人望。受伤,重伤,血染暮天狱。
“师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别感动,只是不想你死的太简单。”谢昭衍淡淡的,把九畹从他身后拉出来。
“我……”
萧轻白还想再说,脑子已经被吸进了梦中那个带着水汽的吻。他的脸腾的一下涨红。
谢昭衍不在乎的轻描淡写,更是叫萧轻白跌了进去。
半晌,方千筹才姗姗来迟。
他端坐在椅子里,这种少见的严肃,叫弟子们也紧张起来。
“今日情形你们也见到了。我知道轻白不会做叛门之事,可我并不能直接为他辩驳。宗门不是我孟章殿的长碧剑宗。若掌门弟子能无视门规,上行下效,律法将为无物。长碧剑宗早晚沦为弑杀夺宝之门。”
“因你们是剑宗未来,要承担大任,我更不能轻纵。”
弟子被污,他只能袖手旁观不作为。若是百年前以方千筹护短的性子,能叫人痛不欲生。只是如今他被这枚掌门印束缚,没有潇洒,只有满身顾虑。他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才想起来给新弟子传功法。
九畹懒洋洋的靠在陈和月胳膊上,左耳进右耳出。
陈和月倒是聚精会神,坐的笔正。
云朝则板着小脸,专心致志的在脑海演练。
谢昭衍敛眉垂目,方千筹看似不着调,实则内有乾坤。无论是出于人格还是师徒情谊,他对师尊向来都十分敬重。
牧歌姿态轻松,每听到认同处便随着点头。
白榆左瞅瞅右瞅瞅,见没人同自己搭话,便低着头摆弄手指。
萧轻白坐在侧后方,还停在冲击中,瞧着谢昭衍发愣。
他若喜欢我为何不言不语,他若不爱我,为何肯舍生入死,还肯受那种屈辱。
不对,他喜欢的,不是我,是萧怿。是前世的他,而不是我。
可是,为什么不能喜欢我,眼前的谢昭衍,不是萧怿见到的谢昭衍,是陪伴萧轻白的谢昭衍。
萧轻白同自己辩论,却越论越伤心。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机缘与勤奋二者并重。课业大抵如此,若有不明随时可问。”方千筹发表完长篇大论又变回了原样。虽说他言行无状,但传业授道解惑从不含糊。
方千筹刚走,九畹拉着陈和月与云朝,鼓动萧轻白去执味堂请客。
谢昭衍没参加孩子们的聚会,一行人渐渐走远,他叫住白榆。
“我和萧轻白之间只是师门之情。九畹还小,下次别教他做这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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