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曲自九曲回廊的屏风后绕进来,看见两人稍稍红润的面色放下心来。
“我看看。”柳风曲坐在石阶上,淡绿色灵力弹入萧轻白脉搏。她心口吊着的紧张感彻底扫空,声音也更松缓道:“寒气渗入肺腑,四肢伤重,但你救治及时,暂无性命之忧。”
谢昭衍运行最后一个小周天,收整灵气。
柳风曲引动灵力,既然伤员有两个,总不能厚此薄彼。灵力偏移到谢昭衍手腕,她的眉头瞬间皱起,骂道:“谢昭衍,你不要命了?”
“鞭痕、剑伤、失血过多、自引寒气。”柳风曲气急将人甩开,“一个两个的都是疯了,倘若伤及根本,你往后怎么办,不要自以为年轻,伤好得快就可以为所欲为。”
“白榆把两人带走。”柳风曲是个极其温和的长辈,但是面对医药病患格外雷厉风行。
“好。”白榆用灵力举着虎崽,馋扶萧谢往青囊殿去。
柳风曲的医术冠绝长碧,在整个修仙界内都排的上名号。
灵丹药材不要钱似的往丹炉砸,开了一炉又一炉。药桶换了又换,将药汤往人身体里灌。柳风曲忙了一天一夜,终于砸回来个全乎人。她刚往椅子里坐,便听到有人呼唤。
“师叔救命!”
陆城被三五弟子隔空抬进来。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陆师兄,如今形容无状,大叫着“我是蘑菇。”凡他所触之人皆如此般疯癫,孟章殿长老们吵作一团,直到现在才被人发觉。
柳风曲只觉气血逆行,冲炸天灵盖。她指着昏睡中的两人骂道:“小兔崽子!宗门把你当儿子,你把宗门当傻子是吧!”
“好啊,好啊。这么玩是吧!有本事就把青囊峰炸了!”
那日柳峰主带着青囊衣修药修接诊百余人,头上的青烟冒了足有三尺。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
三日后,萧轻白才悠悠转醒,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还完整的活着。待他撑着坐起时,柳风曲的咆哮便已至身前。
“萧轻白!解药!给老娘解药。”
“诶!师叔别急,你别急!”萧轻白连忙从床上躲开,下一秒飞叶刀已扎到床榻,刀刃入木三分。
精致靓丽的柳风曲看起来苍老了十岁,萧轻白扔下药瓶拔腿就跑。
想来是他骗陆城去自己洞府拿秘籍却偷偷下药的事情暴露了,他顾不得身后追逐的幼虎,御剑腾空。方行不过百米,他便被黑衣修士团团围住。
“师叔们,有话好好说,押我一个小修何妨劳动这么多人!”
面对众人萧轻白笑的无奈,只得乖乖就范。
孟章殿
掌门峰主长老齐聚,萧轻白被押来的时候,除了焦头烂额的柳风曲,所有人都到了。
谢昭衍身着白衣,他身影纤细,正跪在下首,听五长老唾沫横飞的指骂。
“五长老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谢昭衍听到滔滔不绝的话,只说了一句就继续缄默。
方千筹坐在掌门座上,他听得头疼,但也绝不相信萧轻白入魔。他手指微动,观微镜飞到大殿中央,将萧轻白对白榆使用搜神术的画面又放了一遍。
“污蔑!这是污蔑。”萧轻白咚的跪地,“化形术千变万化,或有人对记录石动手脚!弟子未曾做过,更何谈入魔。”
“哦,人证物证在场,哪里轮得到你巧言令色。”五长老朝身侧弟子使眼色,两弟子匆匆离开,不一会就压着人证来了。
青年修士趴跪在地,他颤抖着描述当晚情形。
萧轻白却是嗤笑一声。他嗅便了青年全身上下,没有一丝魔息。很显然,眼前瑟缩的修士不是当晚强大的魔修。
事情他做了,可揭发他的人必然也和魔修有染。这一出贼喊捉贼的他们意欲何为?幕后的主使,又在何处。
萧轻白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所谓的入魔还未做任何上天害理的事情,可与魔修串通的人未必。他们动作迅速,说不定早有勾结。
按照命书里的剧情,魔修的反攻是早有部署的大计划,魔修暗线潜入各大宗门进行内讧攻讦亦是情理之中。
“我不是傻子,若是入魔,纵使用尽毕生修为也会将他斩杀在山门外。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怎么会逃过我一个筑基大圆满的追杀,还给他机会留下证据,甚至拿到宗门栽赃我!”
对方见到还活着的萧轻白,已经吓破了胆子。他瘫倒在地,更证实了修为和胆量都远不如萧轻白,怎么可能在追杀中逃命。
萧轻白避开要害,上前狠的踩在他两腿间,威胁道:“是谁指使你诬陷我。”
青年抖作筛糠,他重新伏跪在地,护住自己脆弱的腹部。他眼珠直转,不敢开口。
萧轻白气急,揪起他的衣领,就要发作。
“阿羽,住手。”
方千筹敲着扶手,看向五长老。他没有叫萧轻白的大名,反而叫了小名,这意味着他要开始展示长碧剑宗的绝学护犊子了
方千筹平时的行为太过不靠谱,以至于容易让众人忽视这位仅两百岁就出窍期的长碧剑宗战力巅峰。他的眼神看得五长老心中直发毛,才幽幽道:“您还有什么见解。”
五长老被师徒俩的言论架在空中,如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拔高音调喊道:“是人是鬼,一验便知。弱水清泉就在后山,萧轻白你敢不敢去!”
“回长老话,弟子问心无愧!”萧轻白朝掌门师尊作揖。
萧轻白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何身份,虽有魔纹却无魔气。他自己也想知道,他究竟算什么。萧轻白无惧生死,最近两月他已在鬼门关走了两三遭。死亡于他的心理折磨而言,此刻仿佛成了另一种解脱。
弱水清泉。
传闻弱水为天下至纯,鹅羽不浮。弱水清泉中就蕴含了长碧剑祖取来的一泓弱水。
混有弱水的灵泉,只认纯善之人。泉水入骨,能涤除罪恶,任何邪念、坏事都逃不过它。只需一滴,魔族妖邪便能生不如死,就算是普通人入泉,也会□□灼烧,难以完好无损的离开。
依照长碧剑宗爱凑热闹,不对,是爱行侠仗义的传统精神。一堆弟子听闻风声早已围在长碧清泉旁,等着瞧一瞧事情的真相。
掌门一行人依次落下,萧轻白把青年修士扔在地上,颇有种虐待战俘的意味。他解下流光剑走到谢昭衍面前。
“师兄,流光便托付给你了。”萧轻白直视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异样。可那双眼依旧波澜不惊,没有半分情绪。
萧轻白内心忐忑,面上却风轻云淡瞅着五长老问:“若并非弟子所为,长老又当如何?”
“哼。”五长老反唇相讥,“不是魔修是你作为长碧剑宗的本分!你还想讨赏不成?”
“那弟子被关暮天狱的事便一笔勾销?”萧轻白朝着聚拢弟子们喊,“长碧剑宗莫非是想罚就罚,毫无公正可言?”
萧轻白绝不会任人污蔑,他朝方千筹作揖,高声道:“若我无罪,但求五长老自己下泉走上一遭,还要举着以后绝不贪赃枉法的牌子,在长碧主峰暴晒三日,以平我心头之恨。”
不待五长老答应或拒绝,萧轻白便往池中终身一跃。
他屏住气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清凉的水黏附在四肢,如同千万只来自幽冥的手。水流激荡淹没小腿。
萧轻白趟开水花,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缓缓站起逆流而上。
众人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但萧轻白就那样从容的走着,不急不徐。
有人好奇,他蹲在岸边掬起一捧泉水,思思缕缕的酸痛从掌心传来。他不可置信的抬头,泉中人依旧走的风轻云淡。
萧轻白走至终点,他的腿早已疼痛钻心,那痛连着心脏,落在脑海中的谢昭衍身上。
他看着五长老腹黑的笑,无声说了句“因果报应”。
五长老还在心中生气,下一秒就被一只手死死抓住。萧轻白接力腾空,猛的朝岸上扑去,连拉带拽将毫无防备的五长老甩入水中。
凌冽的泉自上而下冲刷,波动的水淹到颈部。
“啊!”
五长老在弱水清泉中翻滚,活像案板上捶死挣扎的鱼。他手脚并用往岸边爬,每当手指触及便被萧轻白拉回。
“烦请五长老,好好陪我洗洗。”萧轻白曲肘把五长老抱在怀里,两人一齐浸泡在水中。
弱水泉中老少两人沉沉浮浮,五长老痛苦哀嚎,萧轻白则泰然自若,只微微蹙起眉角,用对五长老的报复掩盖被弱水灼伤的刺痛。
如此滑稽可笑的场景,牧歌忍俊不禁,率先噗嗤了一声。有了二师兄做先锋,平日里不满五长老的弟子们都笑作一团。
“纵然五长老清正宽容,也不许你这般胡闹,萧轻白快上来!”方千筹轻咳一声,忙从中转圜打着哈哈,毕竟以后宗门还要发展,大家在同一个屋檐下。
“五长老既喜欢这清泉,不如多享受几分。弱水入泉能提升修为,对稳固道心极有裨益。”萧轻白鞠躬轻笑松开了五长老,抓住谢昭衍伸来的手借力,抽身往岸上去。
“执事堂呢,快把五长老扶出来。”方千筹躲了躲自己也不愿意靠近弱水,于是捂着心口作恼怒状,朝执事堂弟子摆手。
执事堂弟子你推我,我搡你,在原地不停打转,竟是没人敢去捞五长老。
两鬓斑白的老头在水里扑腾半天,终于自己爬了出来。
“萧轻白!”五长老暴呵一声,反手摸出一面观微镜,掌心灵力凝聚。他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击于镜背,镜面顿时金光乍现。
五长老元婴威压尽显,将观微镜使得如照妖镜似的往萧轻白面门照去。
他并不死心,即使将萧轻白剥皮抽骨,也要找出他入魔的证据,来挽救自己的一世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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