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徒兰双手向着两侧拉开,手中清光大绽,三长老息行夫枯瘦的脸缓缓浮现,脸上皱纹堆叠,头发胡须皆是雪白,闭着眼道:“何事。”
息徒兰咬牙:“长老,洛城传送阵已经被毁,我该如何回到族内?”
三长老神色不变,“洛城之事将由长老会决议,决议之后,才可决定你的去留。”
息徒兰低头,“我这么多年为河洛神族所作的一切……”
“既受神族庇佑,”息行夫打断了他的话,“该知道神族对你倾力培养,悉心教导,你若心中还有几分感恩,便该听候长老会的发落。”
息徒兰默然无语。
息行夫那道虚影化作的手抬起,在他的头顶摸了摸:“你是好孩子。”
下一刻,白光从四面爆发,将息行夫的虚影牢牢困在其中,阵法骤然一翻,带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直闭眼的息行夫终于睁开了眼,手向下一扣,沉沉地压在了息徒兰的头顶,声音中蕴含着无穷的威压:“你做了什么。”
息徒兰身体一扭,逃出了他的掌心,仰头送上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息行夫正要动手,眼前闪过了常泽被蒙住了双眼的脸,他脸色乍变,已经伸出的手猛然后撤。
一道比他动作更快的灵光骤然出现,沿着他枯瘦的胳膊一路蔓延,将这道灵力虚影牢牢束缚。
常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垂下的手中光芒流转,一丝一缕都化作白光,让他动弹不得。
“息徒兰!你竟然和外人勾结!”息行夫大喝一声。
常泽不耐烦地偏开头,问道:“好了没有。”
息徒兰双手结印,清光又落在了虚影之上,顺着虚影穿到了更远处的虚空,有一道光微微发亮。他睁眼大喜:“找到了!”
法阵骤然翻涌,符号与星光几度闪现,大殿之内飞沙走石,迷了人的双眼。
常泽静立其中,衣袂翻飞,双目紧闭,牢牢地掌控着阵心。
息行夫:“阵法一道,一笔一划皆关天意,蕴藏无上奥秘,你们竟然敢逆画法阵,当真是不知死活!”
常泽反唇相讥:“少用天道的幌子骗人,当心晚上噩梦不断。”
万事有果必有因,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他而言,没有不能动的东西。
“就是现在!”方惠大喝一声,剑气划开了一道圆弧,将大殿之中的人囊括在内。
嗡!
更大的法阵缓缓升起,光芒流转,呼吸之间众人的身影都化作了点点星芒散去,只余一道身影静静躺在门外。
洛城的人群渐渐散去,水泡脸被轮番上演的神迹迷得一愣一愣,脚下乱了章法,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条窄巷,两面都是光秃秃的高墙。
他差一步撞到了墙,暗自骂了一声,转身回走,却忽然被吓了一跳。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路上。
“该死,这仗到底打完没。”他转着圈仔细地看了看四周,没见到有人,这才蹑手蹑脚地上前。地上一个女子,脸朝下,背朝上,从头到脚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衣裳已经被染得看不出颜色。
水泡脸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时之间找不着北。
“怎么下这么大的狠手啊!”
他胆战心惊,这人还活着吗?
他挣扎着上前,手指碰了碰对方的肩膀,喊道:“喂!你还活着吗?”
在一片沉默之中,他仿佛听见了呼吸声。
他闭上眼,双手一掰,把人翻了过来。
耳边的呼吸声却越来越大。
他左看右看,也想不明白这个不知死活的人怎么能有那么重的呼吸声。
他缓缓把头转向背后。
一群人。
层层叠叠的人宛如大军压境,正朝着他涌来。他们的额头上都长出了一片鲜红的鱼鳞,身形佝偻,双目发白。
没有脚步声,只有呼吸声。
水泡脸大骇,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连滚带爬地朝着巷子里跑去,瑟瑟发抖地躲在石块之后,探出了头。
一道青衣人影忽然落在了地面之上,双手一张,生生遏制住了汹涌的人群。
水泡脸瞪大了眼睛。
下一瞬,鱼鳞红光大现,众人仿佛被激怒了一样狂扑了上来。
折丹微微皱眉,甩出一条藤蔓卷起了地上的迟雾言,一闪身没入了小巷深处。
他们依旧是人,不能大开杀戒,便只能拖着他们在洛城之中团团转起来,七拐八拐,人群仍旧紧紧地跟在后面。
一追一逐之中,迟雾言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天空。
她身上的伤痕已飞速淡去,只留下了一些淡淡的疤。
“冰夷……”
声音虚弱,杳然无痕。
折丹僵住了动作,“什么?”
……
阵中迷雾散尽,众人身若轻风,左右飘荡,此刻终于落到了实地。
四周是一片广阔无际的泱泱平原,万顷绿意遥接天际,纵横交错的河水如练,如碎金一样的光斑星星点点铺洒其上。
天下美景,莫甚于此。
常泽轻轻呼了一口气,向前走去,绒绒绿草追逐着他的脚步。
还没走出几步,大片亮光突然亮起,绕着他们围出了一道巨大的法阵。
眨眼之间,大阵再起。
然而,无论是方才的传送阵还是此刻这不知名的大阵,对比赤水镇的循环阵法以及客栈中的溯心大阵,都显得粗糙而鄙陋。
传送过来的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他们预备好十个大阵。
雪白的剑影一闪,方惠已经出手,这道粗浅的阵法已经如飞羽般片片散去。
而前方,数道不同色彩、不同轨迹的阵法依次亮起,宛如炀谷的天灯一样绚烂。
常泽微微偏了偏头,脚下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数里之外。
阵法瞬间如飞灰般溃散。
息徒兰瞪大了双眼,喃喃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一步就踏碎了阵法?!
他从小苦学的庞杂的艰涩的阵法,竟然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踩碎了。
“他到底是谁?”
方惠扭头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息徒兰放声大笑起来,一直笑到眼角沁出了长泪。他忽然想起来,丰沮玉门的消息传来时,他们是如何描述这两尊凶神的,无非青苗獠牙、力大无穷、神出鬼没,人人都说丰沮玉门一帮药罐子手无缚鸡之力,却未曾真正正视过上古凶神。
对了,凶神也是神灵,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
转瞬之间,十道阵法接连破碎。
常泽的脚步在列队整齐的人群之间停住,脸色铁青的息行夫就站在最前方。
常泽打了个招呼:“三长老?”
息行夫胡子一翘,恶狠狠道:“凶神邪祟。”
常泽一扬眉,听着他的下文。
息行夫喘了一口气,补上了后半句:“我神族之地,岂容你擅闯!”
“不容我闯,不还是到这里了,识相的尽管让开。”常泽轻轻一笑,步步往前。
“站住!”息行夫大喝一声,“我要动手了。”
常泽静静地看着他,笑意散尽,锋利的脸侧竟有着一股高不可攀的凌厉。无形的气波从他的身后扩散开去,周围的人避其锋芒,纷纷退去。
息行夫一咬牙,双手暴射出数张黄纸,眼见阵法将要再起。
常泽右手一捏,符纸碎成齑粉,他已经掐住息行夫的脖子举了起来。
四周的人散的散看的看,根本没有人敢上前来,而息徒兰、方惠与白露还在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常泽毫不犹豫地收紧了手指,感受着掌心血脉的勃勃生机。
咻!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常泽一翻手腕,把长箭握在了手中,尚未收拢的劲风擦过颤抖的息行夫,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挽弓的人与身后三人几乎同时抵达,方惠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娘!”
常泽微微用力,长箭断成几截,方惠猛然扑到了来人的身上,常泽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杀了,才让她反应如此之大。
那妇人拍了拍方惠,随即上前一步,把息行夫挡在身后,拱手道:“河洛神族方玉纶,见过神君。”
这是常泽第一次被人称作神君,心中觉得有些惊奇,点了点头。
方惠讪讪地站了出来,“这是我娘。”
白露笑了笑。
常泽其实无所谓他们谁是谁,但河洛神族的态度,决定了他的行动,他自然也希望对方能配合一点。不知道洛城怎样了,折丹又是如何,他只想尽快回去。想到这里,他摊开手心,沾着息徒兰血迹的鱼鳞浮现出来,在息行夫和方玉纶眼前转了一圈。
“第一件事,解药。”
方惠低低耳语几句,将洛城一事囫囵讲了个大概,方玉纶脸色大变,长弓一扫:“息行夫,你竟然如此歹毒。”
息行夫脖颈上掌印未散,气粗声大:“你胳膊肘往外拐?那是邪祟!你也想河洛神族像丰沮玉门一样?”
方玉纶骂道:“闭嘴吧老匹夫,你想死不要带上我,快把解药拿出来。”
息行夫支支吾吾,息徒兰却猛然上前,双手狠狠掐住了他。
息行夫两眼圆睁,“你你你——欺师灭祖!”
方玉纶与方惠一齐皱眉。
“你放手,息徒兰,药还没有拿到。”方惠道。
“我哪还要药?我只想和他一起死。”
白露:“洛城人还在等着。”
息徒兰不情不愿地放了手,息行夫猛地咳嗽了一阵,冷笑道:“药啊,要找族长。”
常泽狠狠闭了闭眼,右手隔空一捏,息行夫连半句话都没有说出,已经软软地倒在了一边。
“既然没用,就不必再活着了。现在,要么让你们的族长滚出来,要么,一个不留。”
方玉纶脸色发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