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那通电话带来的细微涟漪,很快便被日常的暖流抚平。林知意没有再多提,陆时序也没有再问,两人之间有种无需言明的默契,知道那是一个需要共同面对、但不必急于一时的话题。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只是在这轨道之上,多了几分经历过风雨后的沉稳与踏实。
转眼便是冬至。北京城笼罩在一股干冷的寒气中,北风刮在脸上,带着凛冽的意味。民间素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是阖家团聚、吃饺子以防冻掉耳朵的日子。
下午,林知意提前了些下班,手里提着大包小裹的食材,呵着白气走进了“时序”。店里比平日更暖几分,陆时序竟然罕见地没有在工作台前忙碌,而是在后面那个小小的茶水间里,守着一个小炭炉,炉子上坐着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砂锅,浓郁的、带着药香的肉汤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你这是在……炖汤?”林知意有些惊讶地将食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陆时序转过身,鼻尖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长柄汤勺,神情是一贯的平静,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爷爷早上送来的羊肉,说是特意从相熟的内蒙店家买的,让炖汤驱寒。我想着……今天冬至。”
他说得简单,林知意却听出了其中的心意。爷爷的关怀,以及他特意提前准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对这个传统节日的重视,以及……对她将会在这里共度这个夜晚的某种默认与期待。
“正好,”林知意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买了面粉和馅料,我们包饺子吃。”
小小的茶水间顿时变得更加拥挤,却也更加充满烟火气。林知意挽起袖子,开始和面、调馅。她做这些很熟练,动作利落,面团在她手下渐渐变得光滑柔韧。陆时序帮不上什么忙,就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偶尔递个东西,或者按照她的指挥,将包好的饺子一个个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
他的手指能精准地校准最微小的钟表零件,此刻捏着那些白胖的饺子,却显得有些笨拙,捏出的褶子歪歪扭扭,与林知意手下那些元宝般漂亮的饺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知意看着他那副认真却不得法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陆时序看着她笑,也不恼,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有着纵容的暖意。他将一个自己包的、几乎快散开的饺子单独放在一边,自嘲道:“这个……留给我自己吃。”
窗外,天色早已黑透,寒风呼啸着掠过老街的屋檐。而店内,暖意融融,灯光温柔,炖羊肉的浓香与面粉的清香交织在一起,炭炉上的砂锅咕嘟作响,像一首温馨的冬日协奏曲。
饺子下锅,在滚水中翻腾,渐渐浮起,变得白白胖胖。羊肉汤也炖得恰到好处,汤色奶白,香气扑鼻。
他们将饭菜端到前面店堂的工作台上,暂时将那些精密的工具和零件推到一边,铺上一块干净的布,便是一张充满生活气息的餐桌。
“冬至快乐。”林知意举起盛着热汤的杯子,笑意盈盈。
“冬至快乐。”陆时序也举起杯,与她轻轻一碰。他的目光落在她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上,落在这一桌简单却充满心意的饭菜上,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饱满的暖意填满。
吃饭时,他们聊着琐碎的话题。林知意说起书稿排版时遇到的小麻烦,陆时序则提到一位客人送来的一块极为罕见的怀表。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寻常生活的分享,却让这个寒冷的冬夜,变得格外温暖踏实。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两人捧着热茶,并肩站在窗前。窗外,老街寂静,只有零星几点灯火,远处城市的光晕将天际染成暗红色。
“好像要下雪了。”林知意看着玻璃上凝结的细密水珠,轻声说。
“嗯。”陆时序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谢谢你,知意。”
林知意侧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谢谢你,”他重复了一遍,目光依旧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让我觉得……这个冬天,没有那么冷。”
他的话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林知意明白,他谢的不仅仅是这顿饺子,这碗热汤,更是她的陪伴,她的存在,为他原本孤寂清冷的世界,所带来的全部温暖与色彩。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
就在这时,一片莹白的、小小的雪花,悄无声息地,从漆黑的夜空中飘落下来,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瞬间融化成一滴水痕。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细密的雪沫开始纷纷扬扬地洒下,在路灯的光晕中翩跹起舞,无声地覆盖着青石板路和古老的屋瓦。
“下雪了。”林知意轻声说,带着一丝惊喜。
“嗯,下雪了。”陆时序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这场不期而至的冬雪。店内,无数钟表滴答作响,记录着这静谧而美好的时刻。店外,雪花无声飘落,温柔地包裹着整个世界。
这个冬至,因为有彼此的陪伴,有热汤暖饺,有初雪如期,而变得完整而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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