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
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铅弹，射入林皓的耳中，然后在他的脑海里炸开，带来一片死寂的空白和彻骨的寒意。
物理学意义上，熵代表系统的混乱度。一个组织的代号是“熵”？这暗示着什么？追求终极的混乱？还是他们自诩为宇宙间最终的、无可抗拒的湮灭法则？
老猫惊惧的表情不是假的。那个自我扭曲的符号所散发出的不祥感，即使透过雪花的屏幕，也让人心悸。
“你说你见过类似的能量签名？”林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老猫话里的信息。
“很多年前了！”老猫强调，似乎想撇清关系，他手忙脚乱地拿起一罐能量饮料，猛灌了几口，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是在追查一桩旧案的时候，一次极其偶然的深层数据扒窃……触碰到了一点边缘屏障。那感觉……就像不小心用手指碰触了高压线，不，比那更糟！像是你的灵魂被某种冰冷、庞大、完全没有感情的东西‘瞥’了一眼！”
他放下饮料罐，罐子在他不稳的手中发出咔哒的轻响：“我只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残留的签名特征，和刚才那个符号散发出的‘味道’很像，但强度天差地别！刚才那个……他妈的简直是直接看到了那东西的心脏！或者说是它留下的一个……标记？”
“旧案？什么旧案？”林皓敏锐地追问。
老猫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得有些犹豫，但看到林皓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以及桌上那袋可怕的碎片，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和‘零号研究所’有关。”
零号研究所！林皓记得这个名称！他之前秘密调查时，在苏梨的失踪现场并未找到直接关联，但此刻从老猫口中听到，却让他心头猛地一紧。低语湾的前身，就传言与零号研究所的早期实验事故有关！
“说下去！”
“那案子被封存了，权限高得吓人。”老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只知道大概。据说零号研究所后期进行了一些……非常规的时间理论验证，涉及……时间稳定性的底层架构。然后出了大事，不是普通的事故，据极少数流出的、语焉不详的记录描述，更像是……‘被外力介入’而导致的灾难性崩溃。”
“外力？熵？”
“我不知道！只是猜测！”老猫连忙摆手，“但我在尝试挖掘那些被多重加密的残留数据碎片时，碰到了那个‘屏障’，感受到了那个可怕的签名特征。我差点就被反向追踪到，幸好我及时断线，并伪造了一次硬件故障才糊弄过去……但从那以后，我就被‘流放’到这里了。”他指了指这个堆满老旧设备的巢穴，语气带着自嘲和后怕。
林皓的大脑飞速运转。零号研究所、时间稳定性、外力介入、灾难崩溃、熵的能量签名、被流放的老猫……还有苏梨，一个研究历史的历史学家，为什么会成为“熵”的目标？甚至需要动用修改时间线来彻底抹除她的存在？
那枚芯片……它又是谁留下的？为什么留在苏梨的失踪现场？
混乱的线索开始交织，指向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暗深渊。
“这个‘熵’……他们有什么目的？”林皓的声音沙哑。
“谁知道？”老猫苦笑一下，笑容比哭还难看，“传说太多了。有人说他们是一群来自遥远未来的时间寡头，试图控制所有时间线为自己服务；有人说他们是某个时间线崩溃后的幸存者，像幽灵一样在时间废墟里徘徊；还有更离谱的，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人类，是某种……基于熵增定律演化出的宇宙清扫机制……专门抹除那些对时间连续性造成‘威胁’的变量。”
宇宙清扫机制……抹除变量……
林皓猛地想起时间线被修改、苏梨被抹除的现实！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苏梨……是一个需要被“清扫”的“变量”？
为什么？！
就因为她可能接触了零号研究所的某些东西？还是因为……别的？
“关于零号研究所，你还知道什么？特别是关于时间稳定性方面的研究？”林皓急切地追问。
老猫摇了摇头：“核心数据都被物理销毁或转移封存了，权限高得离谱，连陈部长可能都未必有全部权限。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他警惕地看着林皓，“林皓，听我一句，如果这事真的和‘熵’有关……收手吧。这不是我们能对抗的东西。他们会像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抹掉我们！”
收手？
林皓看着桌上那些碎片。这是苏梨存在过的唯一物理证据，也是指向“熵”的唯一线索。
他怎么可能收手？
“今天的事情……”林皓看着老猫，眼神锐利。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猫立刻举起双手，抢着回答，“我的老伙计刚才过热冒烟了，我什么都没分析出来！你只是来找我聊聊……聊聊旧档案的查询流程，对，就是这样！”他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但看起来非常僵硬。
林皓知道这是老猫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帮助和自保。他点了点头，小心地将隔离袋收回口袋。
“谢谢。”他低声道。
“快走吧。”老猫转过身，开始摆弄那台冒烟的仪器，背对着他，声音带着疲惫和恐惧，“以后……没什么大事，别来我这了。我老了，只想安安稳稳退休。”
林皓深深地看了他那佝偻的背影一眼，转身打开了厚重的隔离门。
门外，资料库深处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
但他感觉更加寒冷的是内心。
熵。
一个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时间线之上的神秘组织。
苏梨的消失，时间的修正，低语湾的陷阱……这一切的背后，终于露出了一个模糊却无比恐怖的轮廓。
他知道，自己正在撬动一扇绝不应该被打开的门。
但他别无选择。
他必须走下去，即使门后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名为“熵”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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