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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他目光扫过船头那张与雷神极其相似、却挂着水元素神之眼的年轻面孔时,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被更深的警惕与毫不掩饰的敌意取代。

“奉珊瑚宫大人谕令!”海祇队长声音洪亮,带着海风般的粗粝感,目光越过斯卡拉姆齐,直接投向船上的天领奉行军官,“幕府军士,非请勿入海祇圣地!为免冲突,仅允两队各出一名‘同心’,随这位……‘小殿下’登岛!其余人等,即刻退至外海待命!不得靠近本岛十里之内!”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天领奉行士兵们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甲胄摩擦发出轻微的铿锵声。海祇军士的长矛也微微抬起,矛尖闪烁着珊瑚特有的冷硬光泽。礁石滩上,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和海风穿过珊瑚林的呜咽。

斯卡拉姆齐轻轻抬手,制止了身后士兵们即将爆发的骚动。他向前一步,走到船舷边缘,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位海祇队长充满敌意的视线。

“队长阁下,”斯卡拉姆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水波般抚过紧绷的空气,“我理解贵方的顾虑。”他微微侧身,示意身后的士兵,“他们是奉将军之命护卫我安全,职责所在,并无恶意。”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拂过腰间那枚温润的水系神之眼,神之眼仿佛回应般亮起柔和的蓝光。“我身负水神注视之恩泽,此来海祇,非为刀兵,只为……看看这片大海眷顾的土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坦诚,“请允许我的两位‘同心’随行。至于其他将士……”

斯卡拉姆齐转过身,面向船上的天领奉行士兵。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紧绷的脸庞,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诸位,请暂泊于邻近的无名小岛(他指向远处海雾中隐约可见的一小块黑色礁石轮廓),休整待命。非我信号,切勿轻举妄动。”他微微一笑,笑容干净得如同枫丹清晨的露珠,“相信我,也相信这片大海的包容。不会有事的。”

那笑容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士兵们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了几分,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为首的军官看着斯卡拉姆齐那双清澈的蓝紫色眼眸,又看了看远处那片笼罩在诡异光晕中的岛屿,最终用力一点头,抱拳沉声道:“遵命!小殿下保重!”他转身,果断下令船只起锚,调转船头,朝着斯卡拉姆齐所指的那片礁石方向驶去。

海祇队长看着幕府战船缓缓驶离,又看了看斯卡拉姆齐和他身后仅剩的两名天领奉行“同心”(两人皆是一脸紧张,手按刀柄,警惕地扫视四周),紧绷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丝,但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他冷哼一声,对着斯卡拉姆齐生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来!”随即转身,带着手下军士,率先踏上通往岛屿深处那条被奇异苔藓覆盖的、湿滑的珊瑚小径。

斯卡拉姆齐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海腥与珊瑚气息的空气,迈步跟上。两名同心紧随其后,靴子踩在湿滑的苔藓上发出“噗嗤”的声响。

海祇岛·荧光珊瑚林与磷光溪流

穿过海岸线崎岖的礁石区,眼前豁然开朗。他们踏入了一片由巨大珊瑚树构成的奇异森林。这些珊瑚树并非海底的柔软枝杈,而是经过千万年石化、抬升后形成的、高达数丈的嶙峋“石林”。枝杈扭曲盘结,形态千奇百怪,有的如同巨蛇昂首,有的如同鬼爪探天。树身覆盖着厚厚的、散发幽蓝或粉紫荧光的苔藓和藻类,将整片森林映照得光怪陆离。脚下是厚实湿滑的深紫色苔藓地毯,踩上去如同踏在某种活物的背脊上。空气中飘荡着细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发光孢子,无声地飞舞。

一条蜿蜒的溪流在珊瑚林间流淌。溪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如同稀释牛奶般的乳白色,水中悬浮着无数细密的、散发柔和蓝绿色磷光的微粒。溪水流经之处,岸边的荧光苔藓和珊瑚树根部都被映照得更加明亮,如同一条流淌的光带,在幽暗的森林中勾勒出梦幻般的路径。

斯卡拉姆齐的目光被这条溪流深深吸引。他放慢了脚步,蓝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溪水的磷光,闪烁着孩童般的好奇与迷醉。他记得在枫丹科学院的水文图鉴上见过类似的描述——这是海祇岛特有的“月髓灵泉”,蕴含着微弱的水元素力与奥罗巴斯残留的魔神气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去触碰那流淌的光带……

“别碰!”前方带路的海祇队长猛地回头,厉声喝止!他眼神凌厉,带着警告,“月髓之水,非海祇之民不可轻触!小心被其中的‘蛇神之怨’侵蚀!”

斯卡拉姆齐的手指停在半空。他抬起头,看着队长那充满戒备的脸,没有争辩,只是默默收回了手。他想起在枫丹,那些研究古代水文的学者们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收集这种水样,又是如何赞叹它的纯净与神秘。在这里,它却被视为禁忌与诅咒的象征。他抿了抿嘴唇,继续沉默地跟上。

又前行了一段,珊瑚林的密度稍减,前方隐约可见一片开阔的水域。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变幻的紫色光晕和周围珊瑚树的荧光倒影,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如同微型水母般的浮游生物,将整片水域点缀得如同洒满了星辰。水中央,几座由巨大白色珊瑚礁构成的、形态优雅的小岛点缀其间,岛上生长着更加高大的、流淌着金色脉络的奇异荧光树。

“水月池……”斯卡拉姆齐低声呢喃,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向往。他在枫丹科考队的影像记录里见过无数次这片梦幻般的奇景,那是研究古代海祇文明与奥罗巴斯信仰的重要地点。他多想乘一叶小舟,划入那片星海,触摸那些发光的浮游生物,探寻水下可能存在的古老遗迹……

“看够了没有?”海祇队长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队长停下脚步,指着旁边一条更加狭窄、被茂密荧光灌木遮蔽的小路,语气生硬:“雷神的子嗣!收起你的心思!水月池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沿着这条路走!去望泷村等着!”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对一个少年(至少外表如此)过于严厉,目光扫过斯卡拉姆齐身后那两个紧张得额头冒汗的同心,补充道:“还有你们!跟着他!不许乱走!否则……哼!”他冷哼一声,带着手下军士转身,迅速消失在另一条通往珊瑚宫方向的岔路上,留下三人站在岔路口。

斯卡拉姆齐望着队长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那片近在咫尺、如梦似幻的水月池星海,轻轻叹了口气。他转头对身后两名同心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没事的,我们走吧。”笑容依旧干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他率先踏上那条通往望泷村的、更加幽暗偏僻的小路。两名同心对视一眼,紧紧跟上。小路崎岖湿滑,两侧是更加高大的、散发着压迫性荧光的珊瑚巨树和茂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深紫色灌木丛。空气中那股海腥与苔藓的混合气味更加浓重,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蛇类蜕皮后的腥气。

斯卡拉姆齐默默走着。海祇队长那充满敌意的态度,让他想起了在枫丹野外考察时,那些被自己无意中抢占了干燥洞穴睡觉位置的野生水龙蜥。它们也会发出威胁的低吼,竖起鳞片,但至少……它们的敌意是直接的、纯粹的,为了生存的本能。而这里……他感受着四周珊瑚林中投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充满怨恨与警惕的视线(虽然看不到人,但他知道有海祇的暗哨在监视),那种冰冷粘稠的敌意,如同附骨之疽,比水龙蜥的嘶吼更让人不适。

当然,和枫丹廷里那些围着他、争着给他塞糖果、拉着他画画、用软软的声音叫他“斯卡拉哥哥”的美露莘们……更是无法相比了。想到这里,斯卡拉姆齐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丝温暖的弧度,但随即又被眼前的现实冲淡。

海祇岛·望泷村

穿过令人窒息的荧光珊瑚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谷地中央,便是海祇岛最古老的村落——望泷村。

村子依着地势而建,房屋并非鸣神岛常见的木结构町屋,而是用一种深灰色、带着贝壳光泽的珊瑚岩块垒砌而成,屋顶覆盖着厚实的、晒干的海草编织物,呈现出深褐色。房屋低矮而坚固,紧密地簇拥在一起,形成错落有致的群落。村中道路狭窄曲折,铺着打磨光滑的白色珊瑚碎石,在荧光苔藓的映照下泛着微光。村口矗立着一座用巨大白色珊瑚枝搭建的简易神龛,里面供奉着一块刻有古老蛇形纹路的黑色礁石,礁石前摆放着几枚新鲜的贝壳和一小簇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珊瑚枝——这是对陨落蛇神奥罗巴斯最朴素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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