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家休息,雨声连绵,已经下了一个星期的雨了。还没到梅雨季节,雨就开始一天天下了起来,天气预报说,预计未来一个星期,还会有雨。我的梦魇随着这雨持续了一个星期。
晚上,我又再次梦魇。每次梦魇醒来,全身都会虚弱无力,这一次梦魇又伤了我的嗓子。睡前刚喝药,嗓子还没恢复就又受损了。
每次梦魇九死一生,我的精神力已经严重耗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哪一天就死在梦中。
四肢软弱无力,只能强撑着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向里屋,打开门。
“我不要你了,我再也不要你了。明天一大早我就把你送回古寺去,如了你的愿。”
如果我的嗓子是好的,我早就已经破口大骂了,可是我生不起气,每说一句话都很费劲,但是心里又实在生气。我这里是他的归宿,可是他总这么对我,心里难免会生气,雨不知不觉停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梦魇。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班级开始举行毕业晚会。
回想起刚来学校时,那时是八月,桂花盛开的八月。
我在教室里发着呆,这个星期天的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发着呆。书摊开在桌面上,我的眼神空洞无神,我的脑中再次嗡嗡响,我陷入无端的思绪中。
——迷茫,彷徨。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教室中的光随着夜色来临而亮起,我不知在这坐了多久,好像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一旦陷入思绪中,我就会忘了时间过去多久,等到我再次回到现实中时,天已经黑了。
我该怎么办,我的心发慌,我开始在意自己的分数,开始在意我在这儿未来的发展,开始在意挂科怎么办,我怕我考不及格。我好像真的在意了,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此时此刻的我在这里,这么一颗鲜活的心脏,这么一个活着的我,坐在静悄悄的教室里。
我贪恋这份宁静,这是我过去失去的时光,当它们重现在我身边,我隐隐有些不舍,如果真的要放弃这一切,是否真的心甘情愿?可是我学不进去,我的记忆力很差,我总是对脑中的回答没有自信,对于正确答案,我总是跟别人确认再三。而且,对于金钱的使用,我没有自制力,当钱花完的那一天,就是我陷入绝望的时候。
哪怕是出去工作也需要一点钱保证出行,我不能把钱全部花完,可是在学校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留下来。
“这星期放学回家之后,回去给我准备好身份证复印件,还有户口本首页复印件,还有你们的本人户口本复印件,还有,你们的初中毕业证。没有初中毕业证的,就去找你们以前读的中学拿就读证明。”
晚自习上的一节课,我浑浑噩噩,班主任一席话在我耳边左右回旋,该来的还得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回想起起我曾经的所作所为,三年前,我的初中班主任联系上我,让我去拿初中毕业证时,那时候我拒绝了。我甚至还认为有什么阴谋论,一番怀疑论冒犯了班主任。那时,我受不了辍学的打击。
回想上学那会儿,他对我的每一分好都是真心实意的,我说那么一番话确实有点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我总要为过去的所作所为而去道歉,所有的自卑情结全在这一刻消散,过去的黑历史重现于眼前。
人这一生总是会做错事情,可我做的错事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段属于我的人生只有一次,别人的人生也只有一次,如果这一生,我给别人留下的只是伤痛和不愉快的情绪的话,我确实做错了。
我联系了初中时期的班主任,我本以为他不会回复我的消息,我本以为他会置之不理。可是在这个寂寥的夜,他却回复我了。
在大人的世界里,我活的我行我素,仗着一无所有学会了自私、欺骗、自大、狂妄……我并不是一个好孩子。
这一夜,我向初中时期的班主任道歉。
或许,同学们也是同情我,所以才处处包容我。可是,那时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总是觉得她们很奇怪,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对谁发火都不会对我发火,骂谁也不会骂我,即便,我也和别人一样做了错事。
她们无时无刻在向我表达善意,我迷迷糊糊揽住善意,倒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所以我和很多人都没做成朋友。我的社交能力真的很差劲,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嫌弃自己。我的嗓子……又是我的嗓子……
当丹丹带着善意接近我时,我却因为芥菜而疏远了她。我的眼中只有芥菜,芥菜每天都陪着我聊着天,为我加油打气。所以我的朋友不多,只有芥菜和繁星两个人。她们都是我初中时期的好友,至今还保持着联系。
这里挺好的,同学挺好的,朋友挺好的,老师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
我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
我总觉得,我还有些事没有解决,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一些自己的事情没有解决。
白云区的天总是万里无云,每到傍晚时,云就会浮现出来,每一朵云都被夕阳晕染成橘红色,它们很美很美,尤其是在学校里去看这些云。
我总不知道是否要一直留下来,我趴在桌子上,目光愣愣地看着一干二净的黑板,脑子里很纠结,也很矛盾。如果留下来,就意味着我将承担更多,我将面临着经济上的问题。
到中午的时候,我拖着行李箱来到保卫科,班主任让我给家长打电话,我记得以前刚来的时候,我要请假出去拿手机,我手机还在古寺外的一家维修店里维修,还没来得及去拿。
当时他让我给家长打电话,我始终打不通大姐姐的电话,一节课四十多分钟,我不间断的给她打电话,她不接,我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后来,班主任看我实在联系不上,就让我出校了。这次我联系上大姐姐之后,她顶多只是愿意加班主任好友发微信和班主任说。
她不接电话也不打电话,加了班主任好友之后,就和班主任说她知道我回去了。我人都傻了,我怕班主任多想,我就把聊天记录给班主任看。
他拿着手机似乎还想翻聊天记录的样子,我的手定格在空中,想拿回来,但是又不太敢。犹豫了半晌,我还是决定从他的手里抢过手机。
我实在是怕他看到太多消息。
班主任:“你爸妈都不知道你在读书?”
我愣了一下,打开手机看到了聊天记录,大姐姐发来的最后一条聊天消息是:“爸妈知道你在读书吗?”
在进入保卫科之前,大姐姐就给我发来了一条消息,我没注意看。其中一名即将面临被退学的女同学杵在一旁,听到这句话也是愣住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是想单纯的想告诉班主任我联系不上家里人而已,他却问我这个,我顿了一顿,忽然感觉眼角有点湿润:“我……我之前和他们提过。”
在中秋节那天提起过,我记得我当时说过,我和他们说,我可能面临退学。反正我18岁了,自己来上学,应该也没什么需要和父母沟通的。
班主任:“你喊你家长打电话给我。”
我有些泄气:“打不通。”
或许哪天我死在大马路边,也没人能联系得上我家里人。就算哪天进了医院,也没有家属赶来。
班主任:“他们不管你了?”
我:“他们早不管我了。”
班主任:“那总得有个人管你吧?”
人?我自己就是一个人。
我说:“我管我自己。”
“噗嗤~”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我回头去看,一个坐在黑皮沙发上的少年忍不住笑出声。
我莫名其妙,笑什么,别看我长得小,我能管好自己。
班主任:“你姐姐呢?”
我眨了眨眼睛:“她……”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我不知道该找什么词语来形容她。我没钱的时候,找她要,她会帮我。但是,她不是我的监护人。
正在我绞尽脑汁思考着该如何描述我的大姐姐的时候,班主任又问了:“你爸你妈是你的监护人吧?”
我:“嗯。”
班主任:“离婚了?”
我:“没有,他们没什么矛盾。”
班主任:“我打电话给他们对你影响不大吧?”
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班主任在电脑上找到了我父亲的电话,打了过去,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就给我签请假条了。我快走出保卫科时,班主任悠悠传来一句:“你知道你要回的是哪里不?”
我以为没再和我说话,回头看了眼,发现班主任在和我说话,我迟疑了一下,回了句:“知道。”
班主任:“路上注意安全,戴好口罩。”
我:“好。”
转眼间,就到了毕业季。
班上欢歌笑语,很多女生都换上了漂亮的衣裙,桌子围成一圈,桌上放着许多瓜子零食。前夜,欢欢问我要不要跟着学校去勤工俭学,时间不多了,后天就要走了。我犹豫着,因为我在这里租了房子,我的手机在昨天又坏了,昨天请假拿去校外修手机,估计还得个两三天才能拿到手机,时间赶不上。
而且,我还要在家熬药。我的家离学校很远,来不及赶回去收拾行李。
欢欢说,跟着学校第一批去有好处,在学校自主的话,还需要提交资料审核,如果资料审批不通过,又要重新想办法,实习期是6个月,实习不合格学校不发毕业证。3月就要赶回来考试,自主实习要比第一批勤工俭学晚一个月,怕到时候实习回来没时间复习。
回想这两年,我总是因为钱的事情陷入纠结。这一次去实习,应该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总是陷入无助之中。在学校和社会是不一样的,两种不一样的经历体验,在学校中,孤独是孤独,而在社会中,孤独是自立,也是我的常态。
无依无靠,随风飘摇,就像一棵杂草。
芥菜、繁星和姐姐是常常帮我的人。
可我总觉得自己无依无靠。
可是,我又好像有家人,他时时陪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到他而已,阴阳两隔的人,陪着彼此默默度过一个又一个日子,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在等他了。
现在的我不再自言自语,我想说话,他能听得到。只是现在我的嗓子坏了,我就不喜欢说话了。有好多好多想对他说的话都消失在了过去的时空。
其他人都有祖先庇佑,而我就只有他了。
两年前——
我看着这块劣质的玉,它实在称不上“玉”,它都已经发臭有霉味了,仅仅三天的功夫就异常油亮,明明这三天我也没出汗,怎么变油润的?
看着不像是老玉,但起码有些故事发生在这块玉的身上,我觉得我与它有缘,就没听老师傅的话。我仍然戴着它,过了十多天——
我躺在床上睁不开眼睛,感觉胸口被重物压着,我的眉心猛烈跳动,我只感觉在我的额头处,有一只无形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揉搓着我的眉心,我睁不开眼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我的胸口被按压下去,感觉胸骨快要断了,强烈的窒息感让我好似快进入生死的边界。
我醒不过来,夜里漆黑一片,梦中的我一次又一次的强行睁开双眼,可每当把眼皮睁开半丝,却又被无力感拖拽着,我很快陷入昏睡过去,每当快要睡过去时,那重物压在身上的感觉逼迫着我不得不去强行醒来。二者之间的矛盾让我徘徊在迷蒙和清醒之间。
我的眉心强烈地跳动着,全身的力气都用在眼皮上,这感觉真的快要死了……在感觉过了半个世纪之后,在梦中一次又一次的睁开眼睛,顽强的求生欲拉扯着我,我的眼皮豁然一睁,最终——我醒了过来。
我无力瘫在床上,浑身疲惫,身体没有任何力气,好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困倦感围绕着我,呼吸虚弱的如即将病死的老人,我没敢再睡过去。
第二天,在即将进入21点时,我再一次梦魇。我梦到一只鬼诓骗我进入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四处都是黄土,前方摆着祭坛,或许在不久之前,这个地方就举行了一场仪式。
身上越来越沉重,不知谁压着我,重的快要碾碎我的血肉,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快要喘不过气来,我费力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勾着我求生的意志。再这样下去,或许我真会死掉。
我在梦中轻声叫着老天,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叫着,我让他救救我——忽然一个沙和尚窜了出来,举起宝杖砸碎祭坛,他叫着我快走,我跳出阵外,这时我才发现在我刚刚所站的地方,画着一个法阵。
空中浮现一段声音:“哈哈哈哈哈,站在法阵中的人永世不得轮回,他将会丢去他的神职,他会永远忘了他的身份,一切都会消失。”
这场梦如蛛丝编织的网,将我牢牢粘死在上面。我醒不过来,我的眼睛睁不开,重物压身感越来越强烈。沙僧一挥宝杖,破了法阵,他本想带着我腾云而去,奈何法阵一破,我的梦中出现满屏的碎星,我的脑中一阵轰鸣。
一团五颜六色的能量体充斥我的梦中,我被他拉着,飞速地向前飞去。这些能量体穿透我的身体,我的眼睛好像被火烧般灼热,这些能量体大量穿过我的眼睛,如被毒液溅射,如被尖锐的物品扎入,无论我怎么挡也挡不住,实打实的疼,零星的能量体如冰雹噼里啪啦在我眼中炸开,它们让我痛不欲生。
这股疼痛感持续很久,这不是来自□□上的疼痛,这是来自灵魂上的疼痛,它们穿透我,我挡不住,脑中只有痛,我挡不住它们,它们源源不断的飞来,我想从大量的能量体中挣扎而出,却发现我早已没有实质性的□□,我隔挡不住它们的到来,在漫长的煎熬中挣扎很久很久,感受这种接连不断的疼痛,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的呼吸快要断掉,我猛然一醒——
耳边传来虫鸣鸟叫,来自现实世界中的宁静抚平了我的焦躁不安,我的眼前一片漆黑,眼角流出好多眼泪,眼睛一片火辣辣的疼,它们好疼,我捂着眼睛蜷缩在沙发中,好疼,我的眼泪都是烫的。双眼如被火烧,稍稍睁开眼睛,我就会疼的死去活来,我畏光,我睁不开眼睛,好疼,怎么那么疼……
我窝在沙发中哭了好久,勉强能睁开眼睛时,视线已经模糊,它们已经红成一片。我摇摇晃晃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被吓了一跳。我的双眼爆红,我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刺痛感、灼烧感,我撑着镜子站不稳,口中一遍一遍的说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快要瞎了……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我倒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夏天的凉风从阳台吹来,衣服早已经湿成了一片。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我的梦魇接连不断,让本就精神糟糕的我更糟糕了,去接班时,我强撑着眼皮尽量不昏睡过去,刚站着没一会儿,我就摇晃着坐在了前台下,我站不稳,脑子好重,身体好软,视线一片模糊,眼中一阵一阵的灼烧感,睁开眼睛都成了一件费力的事……
我在心中不断质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迎来的却是空荡荡的回答。
我强撑着身体站在前台前,时间成了折磨我的锁链,它将我捆绑拉拽,物质世界的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每秒钟过去,这条锁链就一点一点的缩紧,我的精神世界就好像过了半个世纪。
想,睡觉,什么都不用管。
我许过一个愿望,我希望彻底消失。
因为很累。
我已经开始期待永眠的到来,很久以前就期待着。
不想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空白即是美好,越简单的东西我越喜欢。
我是自私的,我是伤心的,从不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越简单越纯粹。
我好累,我好累,我已经开始渴望永远消失。
我不想在意别人的目光,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我怕伤害别人。别人伤害我,我会难受,但我不会把人生太当真。我想做我自己,但我控制不住内心糟糕的想法,所以我知道,公开自己的内心让他人评价。
我知道,不要把这场人生太当真,来者皆有缘,万事皆感悟。只盼我能休息,远离我不喜欢的,远离对我有害的,远离伤害我的,我想休息。
一天天过去,我本以为我的眼睛会像以前一样慢慢好起来,可我发现我太天真了,这次是我病情最严重的一次,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
不管是上白班,还是上夜班,我都会梦魇。我会在每天14:40分和21:40分开始梦魇。刚开始我质疑房屋风水不好,可是不管我怎么调头睡,又或是换房间睡,我都会梦魇。
我的项链绳在这一个月中,断了三次。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清楚为什么会梦魇,日日夜夜受此折磨,可笑的是我竟还没有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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