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厄森多半没搞过科研,毕竟专业不对口,纳科斯给他安排的工作虽说是在实验室,但实际上就是一打杂的。
厄森报到完,便被实验员打发到三楼整理实验材料去了。
目送着那个实验员哈欠连天的背影走远,厄森心头略过一丝纳闷。
这帮搞学术研究的不应该都是晚睡早起,天天泡在实验室里的吗,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怎么每个人都好像还是一脸困倦没睡醒的模样。
厄森打开最近的一扇房门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透明材料柜,从各个型号的注射针管,到大大小小的生物玻片,琳琅满目,有的小格中东西码得整整齐齐,有的则柜门半开,只剩下孤零零三五个小物件。
角落里是几架用完随手送回的小推车,厄森走过去,弯下腰摆弄起上面放着的瓶瓶罐罐,俨然一副认真工作的姿态。
两分钟后,就见一道高挑的身影从一号材料室里走出来,手里推着装满实验材料的小推车。
他似乎是新来的,还不大熟悉这里,在走廊上七拐八拐,最终没入某个监控死角,再无踪迹。
工作服被连带着小推车一起,扔在人体实验室大楼侧面的某个角落,厄森循着脑海中纳科斯给他介绍的空间站布局,一路向南走。
他步子迈得很大,却并不显得急躁,笔直修长的裤腿收束进高邦作战靴,黑色皮夹克敞开在风中,自带一种上位者的从容。
周围是最后几个快要迟到的星盗,路过时都不免朝他投来目光,而后又很快收回,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尽管这人看起来有些面生,但就冲他那气定神闲的气质,保不准是上头哪位突击巡查来了,可没人想迟到被上司抓个正着。
没一会儿功夫,厄森就发觉自己身边已经不剩半个人影。
前方不远处,监控中心门口,几个星盗挤挤攘攘,争先恐后地将个人终端拍在了签到台上。
厄森心中一阵莫名,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纳科斯给他开的通行权限是真好用,他逐个房间找过去,目前还没有遇到进不去的地方。
外出打劫的某次航行记录必然算不上什么机密,旁人见他一路畅通无阻,便也不过问。
终于,厄森找到了专门存放航行记录的楼层。
正当他打开光脑,将某个文件成功拷入个人终端后,余光突然瞥到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过来,紧接着是一道粗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你就是那个昨晚刚来的吧?”
厄森皮夹克下的脊背瞬间绷紧,他在光脑逐渐黯淡下来的光线里缓缓转身,朝黑影挤出一个假笑,道:“是啊,老兄消息真快。”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浑身肥肉堆积的胖子。
厄森并不想现在就暴露,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却见对方只是幽怨地看了他片刻,而后摇摇头,拎着手里的水壶走了。
临走前,他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厄森艰难地从他丰硕的唇形分辨出,那胖子似乎是在说,“可惜了”。
从监控中心出来,厄森又去了一趟收发站,费了些功夫才找到最高警署的那架警舰,好在它并没有被销毁,估计是司徒远有心想要研究一番。
总体上没有惊动任何人,唯一出现的差池,是在他即将离开收发站的时候。
厄森远远地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叫易锦生的女人似乎盯着他藏身的方向看了许久。
等到夜幕降临,空间站逐渐归于死城一般的寂寥,厄森融入夜色,回到了实验室大楼。
***
金属门闭合,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退了出去。
贝恩斯仰面躺着,将眼皮掀起一条微小的缝,扫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类似于储物室的房间,他旁边还摆了几个床位,不过这会儿都空着。
他的个人终端已经被禁用了,全身上下也被某种检测仪扫过一遍,只剩下了一身遮体的衣物。
现在他只能等着厄森尽快搜集完证据,过来找他。
——如果那时候他还没有成为这个所谓人体实验的牺牲品的话。
正想着,贝恩斯就听刚刚那两人去而复返,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属乌鸦的。
他一边调整好了呼吸节律,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由远及近。
其中一人问:“……老师之前不是说最好不要在昏迷的时候注射吗?”
另一个声音答道:“可能等不及了吧,毕竟以前还从来没有在底子这么好的活人身上试过呢。”
第一个声音表示赞同:“也是,等他醒了指不定要怎么挣扎,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两人推着贝恩斯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室门前。
金属门打开的瞬间,贝恩斯迅速合上了眼,下一刻,他就感受到数不清的目光汇聚过来,探照灯似的落在他身上。
实验室里的光线亮的过分,透过眼皮照下来,贝恩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抑制不住地狂跳。
在他的身边,实验员们开始叽叽喳喳地忙活起来,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某种看不见的兴奋因子。
他们将贝恩斯的各项身体指标又测了一遍,这种兴奋顿时达到了顶峰。
直到某一瞬,一道威严的嗓音响起,围在贝恩斯身边的实验员终于安静下来,似乎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察觉到声音主人短暂地收回了目光,贝恩斯掀起眼皮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他来不及看清对方的相貌,倒是被旁边一个实验员递到他手中的药剂吸引了注意。
嗅着鼻尖那股微微刺鼻的熟悉气味,贝恩斯认出了那管冰蓝色的液体。
那是一种能使人神经高度兴奋的药剂,看似冷冽,却能激发出使用者体内最深处的潜能与疯狂。
把控好剂量,可以用于辅助各种高强度的训练。
他曾经在加莱学院接触过,但他们警院对训练强度的要求没那么高,总共也就用过那么几次,印象里主要是隔壁军院用的比较频繁。
后来他转入太空支队前那几年的训练里倒是也用了不少。
不过,他们每次的量连研究员手里这一管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想到这里,贝恩斯刚松到一半的那口气瞬间又卡在了喉咙眼。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一股凉意没入了他右臂的肌肉,紧接着,那管和它颜色一样冷得刺骨的药液就被尽数推进了他体内。
贝恩斯没能控制住自己,被刺激得下意识睁开了双眼。
就见周围的实验员集体后退了半步,身下的实验台边缘缓缓升起一个透明罩,在他头顶上方很高的地方合上了。
等贝恩斯反应过来,他人已经从巨大的实验台上站了起来。
原本就跳得很快的心脏更加剧烈地撞击着胸腔,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叫嚣着想要喷涌而出,溅满整个世界。
贝恩斯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笼罩在他身上,监测着他的一举一动,但下一刻,这种感觉就被另一种更强烈的危机感冲淡了。
几乎不需要反应时间,他本能地以极快的速度朝反方向扑去,在半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人体撞击在透明罩上发出一声闷响。
贝恩斯一抬眼,就见不远处的透明罩前升起缕缕白烟,那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罩子却毫发无损,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又低头看向自己左侧的肋骨,破损的衣料下露出被子弹擦过的狰狞创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鲜血甚至来不及流出。
而在他身下,透明罩被生生撞出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半晌,不知是谁低低地发出了第一声惊叹,罩子外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炸开了锅。
刚刚这个实验体竟躲过了一发子弹!
监测屏上显示着他优秀的数据,立刻有人扑向操作面板,迫不及待地将攻击等级拉高了几级。
于是,透明罩下的空间成了一方荒诞的戏台,高能粒子束充当打光灯,丁达尔效应出现在生化毒气的烟雾里,各种微缩弹炸出绚烂的火花。
台下围坐着一群狂热的恶魔,台上是被看客逼疯的戏子。
尽管疲劳和痛觉被药物削弱了不少,再重的伤也都会很快愈合,但贝恩斯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神智在极致的折磨中渐渐模糊,他的四肢五感却始终保持着巅峰状态的清晰迅捷。
他甚至无法选择死亡,因为身体的本能被激发到极致,会在第一时间趋利避害,带着他远离伤害。
他就像是一台战斗机器,不会死,也没法活。
他的灵魂囚困于此,无可解脱。
当好戏落幕,那道人影皮肤仍旧光洁平滑,妆面如初,只有一身戏服残破不堪,和那头结满血痂的白金色长发一起,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在复归清明的实验台上僵立良久,终于直直栽进了脚边的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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