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已经发展成了怎样的新纪元，审讯室里的幽暗逼仄亘古不变。
原本楚湫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和刚被抓的时候差不多，被审讯室专属的阴间光线一照，也不免显出了几分憔悴之色。
“里遥上校？”她看到厄森的时候有些讶异，随即很快笑开，“好久不见啊。”
厄森没接话，在光脑上调出那个黑色硬盘的全息投影，“楚湫，我们在你的星舰上找到了这个，里面有最前沿的虫洞技术，请你解释一下。”
楚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是‘我们’，还是‘我’呀？”
贝恩斯原本说，鉴于厄森不熟悉警署的规矩，这次审讯就由他“纡尊降贵”来做记录，这会儿却习惯性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闲散地走到楚湫身边，绕着她开始兜圈子。
这是他平时审讯惯常用来施压的手段。
“让你回答什么就回答，哪来这么多废话。”
“好吧，”楚湫依然看着厄森，并不理会他，“上校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最讨厌听假话。”厄森认命地坐到贝恩斯的位置上，就着他开好的界面准备做记录。
楚湫点头：“真话就是，这个硬盘是我抢来的。”
“从哪抢来的？”
“当然是那队被我抢劫了的小商贩啊。”
厄森盯着楚湫沉默了片刻，皱眉问：“那假话是什么？”
“假话？”楚湫一甩黑直的短发，靠上身后的椅背，“上校不是不爱听么，我还是别说了。”
下一刻，她就感觉耳边响起一个人的吐息声：“上校不爱听，那你说给我听。”
楚湫被吓了一跳，脸上的慌乱稍纵即逝。
原本站在她身后的贝恩斯绕到她面前，顺手把她连人带椅子往自己这边一掰，而后倚坐在了桌沿上。
“假话啊，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呗。”楚湫下意识就答了。
“真够假的。”
贝恩斯起身绕回厄森旁边坐下，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对方椅背上。
厄森做好了记录，对楚湫说：“你把你从抢劫完到进入虫洞之前的经历，再复述一遍。”
“从柏林星跃迁离开以后，我想着把抢到的东西清点一下，结果刚清点到一半，就发现星际最高警署追上来了。”楚湫干巴巴地开口，“虽然我就只是抢了点东西，但我肯定也不想被抓啊，所以我就开始跑路了，连续跃迁了好几次之后，就发现我们已经在虫洞里了。”
和她前几次说的大差不差，很多东西模棱两可，但逻辑大体上又说得通。
“接着说。你在虫洞里是怎么躲避时空乱流的。”厄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命大，在那里面待了几天就被扔出来了。大概是运气用完了，就恰好落在了警署的包围圈里呗。”
“你从来没有打开过那个硬盘？”
“没有，要不是你说我都不记得自己抢了这东西。”
见厄森眼里满是怀疑，她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打开了我也看不懂啊，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星际海盗，哪里懂什么虫洞技术。”
***
“里遥，”出了审讯室，贝恩斯若有所思，“你觉得，她这么放松，是真的只干了抢劫，还是另有所图，装出来故意蒙蔽我们的？”
厄森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你之前不是一直觉得她就是单纯抢劫吗？”
“是啊，我只是有点怀疑——”
贝恩斯话说到一半，他的个人终端突然亮起，萨洛的通讯请求弹了出来。
接通之后，那边立刻传来对方急切的声音：“萧队，我们找到杀人的那伙海盗了。”
贝恩斯闻言神色一凝，道：“好，我马上过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拔腿冲了出去，直奔警署的收发台。
“萧，”厄森赶忙紧随其后，“我跟你一起去。”
贝恩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的腿都长，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收发台。
贝恩斯熟练地打开了其中一架小型警舰的基因锁，走到主控台边，把萨洛发来的定位导入巨大的星图，又飞快检查了一遍舰上的各项参数。
很快，一架刷着警署金色徽标的星舰从太空刑侦支队的收发台冲了出去。
连续跃迁了几次过后，除了对身上黏腻的保护性气体残留有些嫌弃，两人都并没有明显的不适，这是在太空里摸爬滚打多年才能具备的素质。
距离目的地剩余的路程小于最短跃迁距离，只能靠星舰自己开过去。
星图上，那个代表目的地的光点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光屏的右上角却毫无征兆地弹出了一个实时定位，紧接着是萨洛的通讯请求。
萨洛虽说是副队，但资历比贝恩斯只多不少，据说早年还曾在军队里待过，平日里一直是个很能独当一面的女人。
今天她这样接二连三地给自己弹通讯，贝恩斯不禁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通讯接通，一张女人严肃的面容出现在贝恩斯面前，然后就听她说：“那伙海盗好像发现我们了，现在跑了，萧队，你跟着我的定位过来吧。”
星图已经自动切换了实时定位，贝恩斯看着那个满宇宙乱跳的光点，顿时觉得有些头痛。
他扫了一眼充足的能源储备，抬手把星舰的功率加到了最大。
追上萨洛的时候，前面的目标星舰大概刚经历了几次连续跃迁，已经到了极限，没有急着再次跃迁。
双方很快混战在了一起。
舷窗外，微型导弹在防护罩上炸开，高能粒子炮发出刺眼的强烈光亮，像是把昏暗的太空生生撕出了无数裂痕。
对面又是一记微型导弹打过来，萨洛透过防护罩盯着那片炸开的星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让她觉得这伙海盗的打法似乎有点眼熟。
尽管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她心中的怀疑已经逐渐达到了峰值。
对方的一架护卫舰被击落，厄森眼尖地找到了主舰防护罩上的薄弱之处，完全是下意识地就开了口：“往那里扔一发微型导弹，再用粒子炮扫它的武器库。”
操作台前的贝恩斯也注意到了，立马照做。
然而就在对方武器库被扫到的前一秒，那武器库竟被主动卸下，迅速弹了出去。
庞大的金属舱朝贝恩斯这边飞过来，被各种乱飞的炮弹扫到，半路炸开，海盗舰队终于再次跃迁。
几架警舰被武器库爆炸的余波阻拦了片刻，不过很快就追着也进入了跃迁点。
这次海盗们倒没有再连续跃迁，因为中途又遇上了一支舰队。
看不出对方是什么人，拦截了他们之后一上来就开火，他们也只好停下来和对方纠缠。
经过跃迁，刚刚那一点时间差被无限放大，贝恩斯他们跃迁结束的时候，就看到目标舰队故技重施，又炸掉了一个武器库，跃迁跑了。
这次是彻底追不上了。
贝恩斯简直气笑了，“他们的主舰到底装了几个武器库？！”
那支凭空冒出来的舰队很快发来了通讯请求，贝恩斯暴躁地点了同意，就见光屏上出现了一张男人熟悉的脸。
之前因为他和厄森的关系，谢闻之作为厄森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自然是不大待见他的。
但自从厄森出事以后，大概是发觉他竟是除自己以外和厄森羁绊最深的人，谢闻之又慢慢和他有了联系，平时偶尔还会一起出来喝酒聊天，来来去去总绕不开那一个人。
谢闻之看到贝恩斯的时候明显也愣了一瞬，紧接着又瞥见一旁的厄森，整个人彻底石化。
他刚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卡在了嗓子眼，直到贝恩斯开口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闻之开口时，声音放得极轻，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萧，你有没有觉得，你旁边站了个人？”
“废话，”贝恩斯莫名其妙，“我旁边本来就有人啊。”
他说完才意识到谢闻之最近好像是出秘密任务去了，大概还不知道厄森回来了，于是道：“噢，这个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解释。”
“行。”谢闻之简直恨不得贝恩斯能把他从光屏上拽过去，眼里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我刚带队出任务回来，正好碰上那伙看起来就像是在逃亡的海盗，顺手帮你们轰了，不用谢。”
贝恩斯：“……”
轰了？！
轰哪去了？？？！
你还知道他们是在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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