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非昨推开咖啡厅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才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的温瑾。
A市的冬天彻底到来了。
温瑾今天穿着高领黑色毛衣,包裹住修长的脖颈,她的眉骨本就生得极高,这身衣服衬得眼窝更为深邃,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没有涂上口红的时候,温瑾的唇色总是显得很淡,散发着不容侵犯的疏离感,这让她所在的那一寸空间似乎都被隔离开了,像优雅又克制的黑白电影剧照。
温瑾同样看到了景非昨,她不动声色地端起咖啡杯,声音有些哑,面上却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你迟到了。”
景非昨坐下来,把包放在沙发上,她忽然后知后觉,自己这段时间和另一个人面对面谈事的次数实在太多。
桌面已经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是她喜欢的茶底。
这个细节让她心底有些莫名的酸涩,不管是和沈知意还是和林昕的见面,她们提前为自己挑选的饮品都不是她最爱的那个。
只有温瑾。
她移开眼,“堵车了。”
景非昨下意识撒了谎,事实上,她是在街角徘徊了十分钟才有勇气进来。
和温瑾对峙的那个晚上,其实她偷偷跟着温瑾走了一段路,在看到后者驾驶着那辆黑色奔驰离开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至于如释重负的原因,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对温瑾的担忧,还是对自己安危的害怕。但自从那晚之后,她颈后的寒毛就没完全平复过。
温瑾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抬起眼。
看清对方的景非昨不禁呼吸一滞。两天不见,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下眼睑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
细看才发觉,那个总是完美无瑕的温瑾变成了裂了缝的玉石。
“我们跳过互相试探的阶段吧。”温瑾推过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面的东西是瑞士别墅的产权转让书。”
景非昨看着面前的文件袋,有些出神。
不论是这个袋子,还是对面推过来的动作,都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愧是大学的好朋友。
她的手指僵在文件袋旁,没有触碰,声音还没来得及被屋内的暖气烘热:“你想要什么?”
温瑾抱起手臂,温吞道:“一年。我要真实的你一年——全身心,不伪装,不记录。如果到最后我依然只是你收藏册里的一张照片,我放你走。”
景非昨推开文件袋:“我以为我们今天在这里见面,是为了谈分手的。”
温瑾在听到“分手”两个字时,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眼睛暗得发沉。
她转而取出另一份文件:“我需要提醒你,林昕母亲的公司正在竞标温氏的智慧园区项目,这个报价比第二名高了6%,温氏完全有理由拒绝他们的投标。”
景非昨的瞳孔骤然收缩。
文件上林母的签名她认得,前几周那位和蔼的阿姨还送过她手工曲奇。
温瑾的手指抚过文件纸张边缘,她轻声说:“只是确保我们谈话内容回到正轨的筹码。我不会动她的公司,反而会照拂,这全都取决于你。”
景非昨笑出声,声音里带着锋利的讽刺。
“以前林昕担心你会用公司牵制的时候,我还反驳了她。现在我真像个笑话。”窗外隐约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她盯着温瑾,“上次派出所那个男的出车祸了,是你的手笔吧?”
温瑾手上的搅拌勺在咖啡里打转,她的声音很平静,对景非昨的质问也毫不惊讶:“本来也是个社会蛀虫。”
景非昨深深吸了口气:“那个女生也在车上。”
温瑾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一个没酿成大错的失误。”
空气凝固了几秒,景非昨的手指攥得很紧,“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和你分手吗?”
温瑾的呼吸第一次出现紊乱,她忽然倾身向前,抓住了景非昨的手腕。
“我知道,我看到了我的‘简历’。但这不公平,宝贝。”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应该跟我说的,说你不喜欢,而不是不给我任何改正的机会。”
景非昨沉默着。
类似的话语她从各种各样的人身上听到过不止一次,这也是她后来不愿意和没有恋爱经历的人交往的原因。
对她而言,分手比磨合要痛快得多。
而这样短暂的沉默对温瑾来说残酷得宛若凌迟。因为她立即回忆起来某一张档案上更荒谬的缘由:总让景非昨吃苹果。
那一段的恋情只持续了一个半月。
你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入了禁区、什么时候踩到了地雷,景非昨的残忍宣判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又无法挽回。
“凭什么相信你?”她挣了一下手腕,没挣脱,“你现在看起来随时会把我绑去瑞士。”
温瑾明白现在的话题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她握紧了手底下那片柔软的肌肤,“如果我真的想,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景非昨愣了一会,突然说:“对啊,你明明可以强行带走我。”
温瑾松开手,默然片刻:“我怕你真的会恨我。”
这句话像一块捂住景非昨口鼻的厚毛巾,她突然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胸口泛着沉闷的痛感。
方才温瑾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着她,那种熟悉的气息缠绕上来,让她想起许多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景非昨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血腥味。
“三个月。”她听到自己说。
温瑾的指节敲在桌面上:“十个月。”
景非昨微微扬起了下巴:“半年,这是我的底线。”
“半年成交。但有个条件。”
温瑾伸手摸了摸景非昨的脸,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眉骨,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这半年里,我要你和我同吃同住,不管是在你的公寓、我的房子,还是你要去欧洲驻留。把所有感受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如果在这半年,你再对我说一句谎……我会把你关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可能是瑞士,也可能是更近的、更私密的空间。”
景非昨的心脏狂跳着。
她并不意外温瑾会查到老师发给自己的欧洲项目计划,这是包裹着甜蜜糖衣的威胁,这个威胁本该让她恐惧,但她感受到温瑾触碰着她的指尖在颤抖。
她此刻清晰地察觉到,这个掌控一切的女人可能正在乞求,用她唯一会的方式。
她回想着温瑾最初提出的要求。
全身心投入的、不去只想着记录的恋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
于是她补充道:“我们的相处不会有你想象中的变化。”
温瑾不在乎:“看电影的时候,好好享受电影内容就可以了,而不用去想要怎么给它作评。”
窗外的雪开始飘落,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痕。景非昨伸手拿过那杯已经微凉的奶茶,抿了一口,香浓的甜味在舌尖扩散。
“赶稿时期我可能会在工作室过夜,”她说,“其他时间……随你安排。”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恰好在这时切换,曲子和温瑾的呼吸同时变得急促起来。景非昨听出是贝多芬的悲怆。她故意碰了碰温瑾的小腿,看着那双向来冷静的眼睛里掀起惊涛骇浪。
“还有,别再用林昕来威胁我。”景非昨凑近温瑾的耳边,她轻轻咬住她的耳廓,感受对方瞬间绷紧的肌肉,“否则我就告诉所有人,温氏集团的董事长在床上会哭。”
温瑾的手猛地按住她的后脑,与突然的动作相比,力道却轻柔得好似爱抚,她的气息灼热地扑在她身上,“半年后,你会要求延长合约。”
雪下得更大了,模糊了咖啡厅的玻璃窗,两个人在冬日午后达成了一场最刺激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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