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皖竹已接近力竭，她被青莽甩下，重重一声砸在地面，带起一阵尘土。
青莽张开巨口，毒牙森然，狰狞的脑袋几乎贴到了谢皖竹的鼻尖，腥臭的蛇息喷在脸上，她瞬间有些头皮发麻。
“水……镜，”师槐序忍下喉间要咳出的瘀血，尽全力掐诀喝道：“置换！”
顿时，水灵凝成两面氤氲的镜子，在空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的。
一面出现在谢皖竹处，一面在师槐序身旁。
谢皖竹没有丝毫犹豫，她纵身一跃，进了水镜，随后身形从师槐序的另一面水镜出现。
只听一阵破空声，青莽的蛇尾带着雷霆之势横扫来，水镜碎成一滩，两人飞身险险躲过。
另一边的凌空看得嗔目结舌。
他们倒也真是会迎难而上。
净梵山的这条青莽，盘踞在此已不知有多少年岁。看身形威压，便知是要接近千年的修为。
几个堪堪到金丹期的修士，还有一堆筑基的，凑在一起，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不过他们身上带着玉牌，最末不过是被淘汰出局，不算什么坏事。
没停留几瞬，凌空便准备无声无息的离开。
她转身时，眼尾余光里，几道身影接连飞身冲了上来。
凌空深吸了一口气，不确定地晃了晃头。
她盯睛看去，其中两人正是苏知幻与肖裳锦！
凌空：“……”
凌空无奈扶额。
怎么打哪都有她们。
被巨莽吐出的青光击中胸口时，苏知幻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第一次出宗门，撞上的对手，便是条千年青莽。
在青莽腥臭的蛇信嘶嘶逼近之下，苏知幻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她脑中一片空白，竟连身上带着的救命玉牌都忘了捏碎。
肖裳锦亦是满身伤痕，因百骸经络受损，她连头都没法抬起来。
肖裳锦握紧手中玉牌，她指尖微动，在预备碾碎的前一刻，灼热的火焰从天而降，倾泻而下凝成一面火盾，格开青莽的蛇尾。
趁着这一空当，一同随行的姬慕昀脚下风场骤起，双圆扇刃化一为二，自青莽两侧瞬发袭来。
“东风破！”
姬慕昀乘风而起，他一把拽回地上的苏知幻与肖裳锦，三人从青莽身前滑过。
姬慕昀是金丹修为，比其余人抗揍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身上的伤口一道接着一道，鲜血淋漓已浸透了外衣，却还在硬撑。
姬慕昀咬牙运息，可因身上的伤口，他爆发的速度仍逐渐慢了下来。
“身后！！”
“小心身后！！”
谢皖竹心口狂跳，她与师槐序同时大声开口喊道。
青莽的反击堪称疯狂，青光毒液如暴雨狂风般劈洒而下。
不可再这样旁观下去了。
凌空眼神一凛，踏前一步，悯星剑即将出鞘的刹那，周遭空气骤然变冷！
蛇莓草叶之上瞬间凝结起霜花，冰蓝色的纹路急速蔓延，刺骨的寒意笼罩四方。
一瓣看似轻柔的霜花悠悠飘落，触到青莽鳞片的瞬间，强横无匹的冰灵力轰然爆发！
咔嚓！
光芒大盛后，厚厚的冰层竟将青莽庞大的身躯冻结！
那是……惊蛰剑意！
苏知幻心中大喜，她满面热泪，似看到救星般地回头看去。
只见一乌发雪衣的少年，姿态游刃有余，轻盈地立于粗壮的树枝干上。
她的肌肤是几近透明的冷白，手握月椛，衣玦伴雪。
恍若仙神般，不染一丝纤尘。
肖裳锦放下手中玉牌，喃喃低声念道：“顾……容。”
是顾师姐！
顾容漆黑的眸子如一汪静水，她看着众人，只吐出一个字，“走。”
“那你呢？！”几人下意识反问道。
顾容没有回答，她提剑斜指，剑光如雷电贯疾，逆着众人直上。
凌冽寒霜颠覆一方天地，世间极致冰冷的一剑，覆盖火焰燃尽漏下的焦痕。
顾容的灵力如潮汐月落般汹涌澎湃，似用之不竭，耳目所见，唯余一片冰蓝色的霜雪。
青莽甚至不及吐出青光毒液，便已在原地被风雪冻成冰块。
谢皖竹脚下一顿，生生停住了奔向顾容的步子，她记得顾容。
苍诀宗的大师姐，年少成名的天才。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说到底，顾容根本无需他们的帮助。
她甚至能凭一己之力，便困住先前他们僵持许久的青莽，何其恐怖？
那一日，他们才见到，即便同为金丹，亦会有天堑之隔。
顾容神色冷漠，她是目光扫过众人后，又似不经意投向了某个方向，“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顾容为何会出手？
这是肖裳锦此刻解不开的惑。
服下回春丹后，受伤的几人相互搀扶着逃离现场。
离去前，肖裳锦的最后一眼，也下意识地跟着顾容的眸光看去。
凌空却似乱了心绪，她脚下似被烫到了般，猛地缩了回来。
鬼使神差的一瞬，凌空下意识侧身躲在树后，她选择避开顾容的目光。
那一瞬，如果……如果顾容能看见她。
——即便她知晓，顾容其实看不见她。
咔嚓咔嚓的冰裂声响起，冰层浮现出蛛网裂纹。
顾容本无意与青莽死缠，此处是净梵山，与它久耗，对双方都无益。
在青莽彻底破冰而出前，她收起月椛，不带一刻停留。
银白的弯钩挂在夜幕，净梵山内的一方天地只余星月之辉。
凌空闭上眼。
——时间流速有异，它真实的流速快于外界。
怪不得仙门会给出三日的时间。
绕路而行的弟子，在不知不觉间已失去晋级的资格。
而玉牌，是为决定从森林中央闯过的弟子所准备的。
森林深处雾气肉眼可见的浓郁，似有实体般，粘腻地摄取着她鼻腔间的灵息，凌空脚下一顿。
是七星惑杀阵。
此阵不止在地，更在天。
两阵相应互补而行，乾为七星坤承惑。
——法天象地，若一步踏错，入阵之人便会被立即绞杀。
凌空入阵时阴爻气盛，是为最暗之地象。
若坤卦起始，顺势而为，则阳爻为长。自乾卦开始，夺态而下，则阳气渐减。
昼夜循环，四季交替，天地有伦，是为法相！
凌空猛地睁开眼，找到了！
陡石滚落，前方竟是万丈深渊！
出山法阵在对面平地，估摸隔有百米。
不可御剑。
凌空在心中计算着距离，没有丝毫停顿，手里的悯星伞瞬间撑开，似火莲在空中盛开。
她打出悯星，衣玦纷翻间飞身踏莲而上，脚下借伞身之势，一跃而过！
“……”
四下皆静，众人屏息无一人出言，有几位长老不确定地看向还未燃至一半的香。
禁制、凶兽、阵法，她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一一闯过。
脚下稳稳落地，凌空怀中的玉牌隐隐发烫，像是被牵力拉扯，不受控制的从她袖中飞出，而后完完整整地嵌入众长老身后的石墙中。
“我出来了，不宣布通关么？”
玉牌在半空映射出凌空还带着汗珠的脸，因大幅度频率的喘气，她琥珀色的瞳仁还带着些潋滟水色，明亮生辉。
一旁愣住南恒宗的长老被她唤回神，这才急忙开口：“苍诀宗凌空，首个……首个通关！”
不出所料，法阵出口虽候着不少参与大比的弟子，但玉牌却已被碾碎，凌空对此倒没什么意外。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听见长老继续开口道：“苍诀宗顾容，通关！”
身着雪衣的顾容从法阵中踏出，周身还笼着层清冷的霜气。
石墙内多了块被嵌着的玉牌，空中又映出一张清绝的面容。
顾容眼神微动，从凌空身上扫过，似早有预料，她的眼底并未有过多的情绪。
在场的仙门百家无一不哗然，前头两个位置，竟全让苍诀宗给包了。
“乌桕长老，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凌空的声音十分干脆利落，没等对方回应，她便已从顾容身旁擦过，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向来懒得理那些排在她身后的人。
好傲气的弟子！
南恒掌门脸色微涨，他被凌空的言行举动气得不轻。
可凌空却摘得第一关的魁首，南恒甚至无人通关，他此刻也不便发言，只得吹胡拂袖。
顾容倒是留了下来，她静静地站在一旁，同几位长老候着。
那日众人在出口处又等了半日，才确定了通关的人数。石墙只有一半嵌上了玉牌，剩下的一半空空荡荡。
他们也没想过，净梵山的第一关大比竟然淘汰了半数弟子！
———
前往南恒宗参加仙门大比的弟子，皆暂混居于泽淼峰头。
“凌空！你是第一个出来的诶！听闻那日南恒宗的掌门似被你给拂了面子，回去后把没通关的弟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苏知幻笑得一脸得意，她摸了摸自己的尾骨，瘪着嘴道：“谁知道净梵山里下了禁制，不能御剑飞行，我冲进去便摔了个跟头，早知道就走在你后头了。”
“你知道么？” 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们还遇到了青莽！”
“千年青莽！”
话到至情处，苏知幻忍不住站起来比划：“那么大一条，保守估计有千年的修为！若不是顾师……不是顾容出现救了我们，我们可就惨了！”
“幸好我卡着时辰，有惊无险地过了关，还能和你留在南恒宗！”
“你在听么？！”苏知幻忽地加大嗓门，她凑在凌空耳边哼哼唧唧地喊道。
“知道，在听。”
凌空抽空推开她毛茸茸的头，敷衍道。
她心下暗自腹诽，她不仅知晓，且就在当场，还出手助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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