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凌空再次同众人故地重游时，心中竟也不由产生几分讶异。
她放的那把火，破坏力绝不至此。顶破天，也只能多烧些古籍卷宗充当木料。
——有人在外，又添了把烈火。
凌空并不知晓，在她们走后发生了何事。
她本以为只是次普通的伏击，可这拨人分明是有备而来，杀人纵火抛尸也是一样不落。
不过以老匹夫小肚鸡肠的心性，结下再多的深仇大恨，倒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眼前的藏书阁已然沦为一片废墟，来袭之人也无了影踪。
众人头顶盘旋着几只的乌鸦，从天际掠过，仅余地上落下的几根残存黑羽。
凌空盯着脚下被渡火烧灼后留下的几具焦尸，眸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鹤长老提议道：“仙门大比不若暂搁些时日？南恒如今最为紧要的，是抓寻纵火凶手归案？”
藏书阁如今目疮痍，若要修复更是费时费力。
何况南掌门素来心胸狭窄，绝不会轻易放过纵火之人，定会派出南恒精英弟子。只怕是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他都要挖出纵火之人的骨灰。
鹤长老此刻主动开口，也是给了南恒一个台面。
“不必。”南掌门心中恨得咬牙，面上却还是勉强持着风轻云淡的表情，“南恒精英弟子不在少数，我自会派其余空闲的弟子追查凶手，不敢耽误仙门大比进程。”
这下倒是凌空没预料到的，老匹夫便如此着急？迫不及待地想瞧见她与蚩梨梦对上，好坐收渔翁之利？
“南掌门处世沉稳，自有他的见解。”凌空自是看透了他话中藏的意思，却也懒得戳破，她索性继续同南掌门披着和气演戏。
凌空弯唇，一脸认真答道：“若南恒还有余力，凌空自无异议。”
余力？
这话无疑狠踩南掌门的痛脚，他额上青筋直跳，眼中更是一片冰冷，“凌空后辈还是快些赶回大比场，免得让无极派等久了。”
凌空颔首不再多言，离去时她指尖微微一挑，地上残躺的一支黑羽，被悄无声息地纳入芥子空间内。
……
“凌空师妹！！！”
“苍诀凌空！！燃宇烬穹！！！”
“日月长望！！！空容并肩！！！”
“拖家带户的走开啊！！！我们蚩师姐才是仙门第一！！！”
只可惜，最后一个弟子的撕心裂肺援助声，很快便被淹没了下去。
若说顾容与鱼采清的对决是万众瞩目，那凭有净梵山魁首名号的凌空，其首场对决便是仙门空巷。
更遑论她的对手是无极派的蚩梨梦——第三个走出净梵山的弟子。
比试台上的凌空扶额，空容并肩又是什么鬼？好烂的组合语。
蚩梨梦抱着长琴珈珞，她轻笑一声道：“凌师妹与顾师姐，很是受欢迎呢。”
凌空看不到她紫色眼纱下的模样，只觉上头附开的重瓣紫花栩栩如生，花瓣几乎挡去了蚩梨梦半边脸庞，其上灵光流转，还散着淡淡清香。
她微微抬眸，纠正道：“是我，受欢迎。”
蚩梨梦微微一怔，片刻后，她唇畔的笑容愈发真切，“好，是凌师妹。”
循音走近后，她略微弯腰：“无极派蚩梨梦，请赐教。”
“苍诀宗凌空，请赐教！”
两人距离靠近后，凌空才看清，蚩梨梦的发间竟也开着紫色的小花，花蕊间透着点点亮光。
蚩梨梦的七弦长琴珈珞，亦为上古神琴。
相传其琴身是由天山天梯断木所铸，七弦为弱水所化灵丝，通体坚韧而富有光泽。
珈珞横于她身前，蚩梨梦纤指轻挑，弦线轻颤，琴音乍起，化作灵力的弯刃，直逼凌空。
悯星伞面瞬间绽开，赤红如血，顿时火光冲天而起，将蚩梨梦的音波层层阻挡。
凌空身形灵动，随后脱身而出，竟生生持剑斩碎蚩梨梦的琴音！
同样磅礴的灵力碰撞，发出清脆的交击声。
“言灵术——天雷。”
蚩梨梦动了动唇，琴音陡然拔高，紫色音波如雷鸣般轰鸣，刹那间，天降无数道紫色光刃，四面八方朝凌空劈来。
“言……灵……术。”
人山人海外，顾容轻垂着眸子，身体却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姿态。
怪不得蚩梨梦面覆眼纱，习言灵术之人，未至境界，不得窥天意开天眼。
顾容低声重复了一遍蚩梨梦的术语，她的目光沉沉落在握剑的红衣少年身上。
蚩梨梦所习，竟是言灵之术！
凌空恍然回神，蚩梨梦竟是金丹后期的雷灵根，怪不得老匹夫会特意留给她。
破空声自耳旁呼啸而过，凌空脸上被划出道细小的伤口，渗出浅浅血丝。
“火云蔽日！”
她低喝一声，火光与剑芒交织，比试台边缘燃起一圈熊熊烈火，将二人笼在一片赤红之中。
“凌师妹在做什么？！”苏知幻探出身子，向前张望，“为何看不清她们的动向了？！”
肖裳锦目光凝重：“凌空借火云，暂时挡住了蚩梨梦的天雷。”
红雾之中，凌空手中的悯星剑挥出绯色的剑意，灵力凝成一条烈焰苍龙，直奔蚩梨梦而去。
肖裳锦说的确切，的确只是暂时。
所谓言灵，便是以音为引，以灵为基。将言语藏于琴音中化作无形之力，若是灵力强悍便可操控万物，甚至包括天地法则。
言灵之术极其考验修士自身心境于天资，乃是极为罕见的术法。蚩梨梦却能从中自创一派，将其同雷霆之力融合的浑然天成！
何其恐怖的天赋。
“言灵术——破音.束缚。”
一瞬发出两道言灵，琴音再次拔高。
蚩梨梦发间缀着的小花，刹那间由花苞盛开作繁花，顿时幽香四溢。
紫色音波翻涌而来，天边一道雷霆横贯而下，直直劈向苍龙。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起，电光火石间，两者轰然炸开，灵力波纹如涟漪般层层扩散，竟震得台外众人都为之一晃。
与此同时，强悍恐怖的重力凭空而降，如山岳般将空中的凌空死死压下，似是灵魂被桎梏于原地无法移动。
“言灵术——不逆裁决。”
道道圆月琴刃破开虚空，索定凌空，流转在她身旁切割出血线。
“凌师妹，你的动作……越来越慢了。”
悯星剑气如芒破晓，甩开一道琴刃，擦出点点火花。
凌空身姿轻盈，她单手撑地划过，竟从琴刃天罗地网的攻击下躲开了！
期间，琴刃贴着凌空的脸颊而过，没入她身后的地面，留下深深的凹痕。
蚩梨梦如今不过金丹期，灵力受限，远撑不起大范围的实施言灵术。
灵识铺开，整个比试台都被凌空试探过，却还是未找到一丝破绽。
“梨梦师姐的灵力，怕是消耗了不少啊，打在身上都不痛了呢。”
凌空抹去唇角血丝，她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竟踏着火龙腾空而起。
言灵术的影响范围，已全覆盖比试台，她得从别处击破。
既横面受制于人，那便试试上天。
蚩梨梦分明闭着双眼，却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每一次进攻。
音修……
是听觉！
凌空收回目光，她找到漏洞了！
言灵之术藏于琴音中，那便以暴制暴。
悯星剑受主之意斜指地面，剑尖重重划下，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噪音刺耳，平等地折磨着对决双方。
“凌空是剑修罢？！”
“她不会以为自己划拉几下便算得上音律罢？！”
“谁能让她停下来啊！！！”
围观弟子都被乍现的嘈音惊得皱眉，纷纷捂住耳朵。
蚩梨梦在台上距离最近，她拨弦的指尖微顿，发间的小花颤抖着并拢，重新收缩作花苞。
五感中她本就缺失视觉，平日里多数都是凭借听觉感知外界。
蚩梨梦也是头一遭，听到如此嘲哳之音，属实……难听。
“灼日！”
在这一间隙，凌空的身形已没于云层之中，巨大的火焰浮现，苍龙被她点上一抹火睛，旋即张开獠牙带着灼热的温度冲下。
“凌空疯了？！天空雷电交错，恰是蚩梨梦的长处所在，她不是送上门去给人家劈么？！”
凌空头顶雷霆万钧，凝成一个巨大雷团，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窜过，场外众人的毛发齐齐竖起。
南掌门负手站在高台边，他冷笑看着天边巨雷，凌空总归不能一直傲下去。
蚩梨梦拨动珈珞，道：“千嶂雷落。”
紫色的光幕以蚩梨梦为中心亮起，只听她的一声令下，乌云压顶，天上的雷团不再膨胀，而是朝凌空狠狠砸下。
凌空凭己硬抗下一道道雷击，悯星伞身光芒流转。
蚩梨梦眼纱上飘下一片花瓣，紫花落于珈珞弦上，她还未想通，凌空为何不避？
红伞与凌空一同被雷击落，她却毫无慌意，反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死凰灵！”
何意？
语即瞬发，凌空坠落之际，一道火凤燎过，凤喙锋利如刃，击中紫衣少年的肩胛，火光如焚。
待火光褪去，众人再睁眼时，台上只剩一个焦黑的少年，她呈大字状横躺在地上。
台下的蚩梨梦面色苍白，她收了珈珞，叹息一声随后苦笑道：“方才，你是在故意削弱我的听觉。”
凌空吐出口中黑灰，道：“对你未预判到的情况，自然发不出言灵。梨梦师姐还是待开了天眼，再来找我。”
管蚩梨梦是什么天纵奇才，她凌空最不缺的，便是天赋。
台上台下，胜负已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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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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