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早已停下，凌空却明白不可再久呆下去。
可方才她结婴时引得上空景象骤变，渡劫声势亦是浩大非凡，相信不须片刻，便会有弟子寻势来探。
凌空初结元婴，九窍经脉贯通不少，修为境界亦是提高一截。
但若是来者撞见这副血腥、反人类道德的画面，又得多加一笔杀孽不说，对她自己也是一桩麻烦事。
凌空眼中神色淡淡，她取出转生石，将这些南恒弟子的魂魄悉数拘禁于其中。
“呼，呼……”少年大口大口地喘息，面容还微微泛白，她的灵息尚且不够稳固，又动用了太多的灵力收魂。
沉蔺曾用它补过魂，说明此物能够容纳魂灵，而她如今的修为尚且不足以同南恒反目，不可让对方搜出残魂。
感知到魂魄的怨念，凌空细细地摩挲指腹下转生石传来的凉意，成了。
凌空扬手一挥，枫红的灵力流转，顿时大片惊人火焰喷薄而出。
炽热的火光在她琉璃色的眼瞳中燃烧，元婴之力本就撼山动地，更不必说她的离火之力更是经过精粹锤炼，每一缕火焰都蕴含着足以焚尽一切的力量。
“烧得挺干净。”
少年没有回头，大踏步朝后离去。
风起，灰渣飘散。
待她离开后，此地仅余一片焦黑，仿佛从未有过人迹。
……
秘境中心位置，由天地幻化出的巨大天坑处，湖水汩汩翻涌而出，宛如玉珠般清冽凉爽，似剔透明亮的玉花。
凌空擦去唇边的水珠，她舒适地眯了眯眼，又装了数十玉瓶湖水，存入灵囊中。
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清凉在全身游走而过，经脉中的疼痛瞬间消失，凌空丹田里初结的元婴也舒展了身形。
这湖水竟能滋养经脉、淬炼灵力，难怪引得无数妖兽来此饮水，她也是借得空隙才来取水。
“凌空！！！”
凌空缓缓抬头，有人在喊她，还是天上传来的声音。
青色光束从天打下，少年五指拽紧手中的九节藤鞭钩，天上巨大的青鸟展翅带起的打拍风声，她整个人被挂在空中摇摇晃晃，像是看到了希望般呼喊：“凌空！凌空！救命啊！！！”
高空的霞光下，少年乌发间银铃作响，折出碎碎的光。
好熟悉的刺目感。
凌空抬手放在额头上，环视一周后，她向声音的来源瞧去，仍有些不确定地喊出来人名字，“……谢皖竹？你怎么在天上？”
谢皖竹收紧藤鞭钩，以防摔下粉身碎骨，“是我是我！快救救我！！”
她在秘境之巅寻到了神草七叶苷心花的踪迹，正采摘到手时，却不甚惊扰守护兽青鸟，这才被一路拖行至此。
至少是叫得出名号的人。
“嚎什么。”
凌空思索一番后略带遗憾地摇摇头。
她对救人于水火之中毫无兴趣，却也终究是没趁机落井下石，夺了谢皖竹身上的灵宝。
待凌空低头还想再取几瓶湖水时，眼前的玉珠湖却似从未出现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秘境中的灵脉本就变幻无常，玉珠湖亦是灵脉滋生，自然也不例外。
“……”
凌空面无表情地起身，朝谢皖竹与青鸟相反的方向离去。
“等等！”谢皖竹在空中被晃得头晕目眩，见凌空似乎是遇见了陌生人，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她一时急得大喊道：“留步！留步！我知道恩人在哪儿！我身上还有七叶苷心花，可分你一株！”
恩人？
还有七叶苷心花？
凌空停下略作思索，能称得上谢皖竹一句恩人的，唯有顾容了，而凌空也的确在找她汇合。
“你这九节鞭结实么？”少年停住，长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凌空慢悠悠开口问道。
谢皖竹咬牙道：“幽篁受八十一道淬炼，又经天地之法则，方才锻造而成！”
“……”
凌空抬手按压眉梢，道：“说人话！”
她一点儿也不想在这时候知道这藤鞭叫什么。
谢皖竹两眼一闭，面上满是视死如归的神色：“结实！”
凌空琉璃色的眼瞳似渡了一层秋水，那就方便多了。
“接下来我说你做！”几息交谈间，青鸟便已自凌空头顶高翔飞过，感受到翼风扫过脸，她双指出诀御剑直追而上，指挥道：“握紧鞭子，不要松手！”
“好！”谢皖竹忍着扑面袭来的狂风，向鞭内注入灵力：“幽篁，听令！”
凌空看着清瘦，力气却极大，动作和速度也让人眼花缭乱。
剑影虚空万发，瞬间便削弱了青鸟的速度。
不过一息，少年便已至谢皖竹眼前。
“星域湮灭！”
无数细碎的星火降下，擦着谢皖竹的发丝而过，却又精准地避开她的身形。
青鸟的翅膀受痛，发出一声血色的啼鸣。
若非幽篁紧缠在它的鸟爪之上，在此番动作的大力晃动下，谢皖竹早已被甩下。
而凌空已接替她握上了长鞭，“收了鞭子！青鸟此刻自顾不暇，不会再顾得上攻击你！”
谢皖竹偷偷睁开一条眼缝：“掉下去怎么办？！”
万米高空，再加上气流的颠簸与青鸟的拼命阻拦，凌空或许可以平安下去，她却有些胆颤。
凌空：“有我在！”
“好！”
泛着萤萤之光的幽篁瞬收回谢皖竹腕间，她信凌空！
二人的身形穿梭在绚烂的星火之下，而火幕的另一边，是奋力嘶啼的青鸟。
许是青鸟察觉到半路杀出的凌空修为不俗，终究吃了个哑巴亏，只得让出守护了百年的神草，不甘地在上空盘旋几圈后离去。
“啊—啊啊——！”
谢皖竹的双腿终于重新踏上地面，没了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失重感，她长舒一口气，“多谢凌师妹的救命之恩，今日若无你，谢某此身怕是难以……”
凌空没空听这些虚头巴脑，她松开拎着谢皖竹的手，睨她一眼：“少废话。”
东西和人，她都要。
看出凌空眼中之意，谢皖竹不自觉抖了抖身体，也暗暗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凌空深吸一口气：“你根本不知道顾容在哪。”
“我刚入秘境时的确见过她，”谢皖竹的声音越来越弱，试探道：“但她现在的方位，我确实不知。”
两人的目光交织，凌空的眼神却是冷的吓人。
方才她展露出的实力已不似金丹，谢皖竹咬咬牙：“可我身上真的有七叶苷心花！我愿赠凌师妹两株，助你脱胎换骨。”
七叶苷心花如其名，绽似心，怒如花，色带七彩。
若是栽种在周围，则可净化空气，借日月之势，源源不断地不断制造灵气；若是服用，则淬炼重塑服用者体质，灵根可得到质的飞跃。
无数修仙者都趋之若鹜的七叶苷心花，竟也会出现在梧寒秘境。
而谢皖竹愿意给她两株，说明她身上定是存有两株以上，——甚至更多。
怪不得青鸟不肯放过她。
不过凌空不贪心，她收下两株神草：“身怀至宝，今日一别，谢师姐可要小心了。”
“等等！”清脆的声音忽然叫住凌空。
谢皖竹纠结了一会儿：“我是在北边见过的她。”
……
梧寒秘境中，有一少年身如流云，御剑自南向北直上。
凌空自黑棋中隐隐感知到了轮回的气息，亦借此摸到了炼魂的窍门。
为炼化转生石中的生魂，她足足用了小半月，而这些时间她也在寻找顾容。
蒹葭镯本为一对，乌桕长老说过距离越近，它便能感知到彼此的气息。
凌空低头，她明亮的眼瞳看着银白的镯子，有反应。
但这里的气息，不是顾容。
她的境界已达元婴，而能在她身边隐匿如此之久，修为也定在她之上。
“跟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么？”
十几对黑色羽翼瞬间在凌空眼前展开，在阳光下泛着五彩斑斓的色彩。
凌空的眼神一一扫过她们，看向那最后立着的一道身影。
妖颜若玉，任情荡思，眉眼间柔情辗转，灼一粒朱砂，却不染尘世半点烟火。
楚清秋朱唇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好美的一张脸。
“凌少主，还记得我么？”
也是很熟悉的一张脸。
凌空翘起唇：“这次是本尊？”
楚清秋背后的黑色羽翼轰然展开，她含笑摇头道：“不妨猜猜。”
“猜可以，不过你先回答我的疑问。”凌空挑眉道：“妖族不受梧寒秘境禁制的影响？”
楚清秋身边的十几个化神期修士，显然并非是在秘境提升的境界，而她本人的分身便已是金丹，本尊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楚清秋道：“齐观弈所设禁制当世之人无可破解，不过用了些障眼的法子。”
她带着欣赏的魅惑声音继续响起：“不过十六结婴，你是我此生遇见的第二个少年天才。”
若只是楚清秋一人，凌空尚能有一博之力。可如今十几个化神期强者在此，她只能另寻智取之法。
“若是想报分身之仇，前辈尽可趁早动手，跟了一路，目的当不止于此吧？”
见又被凌空绕了进去，楚清秋却不恼，只是轻笑一声道：“梧寒秘境中，最值得我亲自来取的，唯有三样。”
“你的命。”
凌空毫无意外地点点头：“那还真是凌某之幸。”
“以及——山河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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