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恒宗位于淮阴之末,便是日夜兼程加急,也要几日路程才可达。
苍诀宗的飞行器船穿梭于朦胧的云海之中,留下一道长长的拖行轨迹。
上飞舟时,凌空见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肖裳锦竟也在云顶峰派出的三弟子之一。
这些日子,她应是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凌空!”苏知幻亦是头一次下山,她几乎要蹦起来,眼睛亮亮地指着后面飞舟上的标识道:“是玄镜雪明宫!”
先前苍诀宗与玄镜雪明宫举办过几次宗门弟子交锋,不过毫无疑问,皆败在苍诀宗双骄凌空与顾容之下。
想到这里,苏知幻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凌空回头看了眼道:“她们八成也是来参加仙门大比的。”
风月冷幽,云雾飘摇。
乌桕施了术法,飞舟在黑暗中前行的稳当,并未受夜色的影响。
如履平地般,没有丝毫轻微的颠簸。
凌空没有回房,而是抱着悯星守在外面。
月色如银霜,斟酌倾泄而下,披在她单薄的肩头。
不知瞧见了什么,凌空皱眉,她盯着后面的飞舟,“玄镜雪明宫要做什么?”
空气的流速加剧,凌空耳尖微动,是翅膀拍打发出的振动声。
她迟疑片刻后,缓缓抬头。
密密麻麻的乌鹊散发着浓郁的妖气,它们分布成天罗网,围困在两艘飞舟四方!
待嗅到飞舟内的气息后,鹊妖似飞蛾扑火般,不要命向她们撞来!
凌空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舟身也在空中止不住地来回翻滚!
“乌桕长老!有妖来袭!”
凌空大喊着提醒众人,她用灵力稳住飞舟,避免两艘船体相撞的分崩离析。
凄厉的鸟鸣响起,几乎要撕裂耳膜。
几息之间,飞舟内的弟子皆感受到晃动,从房中跑出后,她们纷纷拿出本命法器保持戒备。
金色丝线瞬发,拉回好几个恍惚间被撞下飞舟的弟子,是乌桕长老的千控!
“鹊妖以喙为武器,多以音频干扰人心!你们封住听觉,莫要受其蛊惑!”
乌桕境界已至元婴,与这批这些年轻弟子不同,她受鸟鸣声的影响较小。
飞舟之上,几乎承载着苍诀宗新一代的希望,乌桕绝不会让她们陨落在此。
金线如灵蛇般飞舞交织,其上灵力宛如光芒流转,千控筑起牢不可破的结界,将飞舟护在其中。
“稳住身形!”乌桕道:“莫要自乱阵脚!”
月华凝成剑气,锋利如刃,万剑齐发,瞬间斩落无数乌鹊,为飞舟切开一道出口。
“朝那走!”顾容手握月椛,声音凌冽:“我来开道!”
“好!”
凌空一心两用,她操纵飞舟化作流光,冲着缺口飞去。
南冥离火附上凛冽的剑气,燎过天幕,噼里啪啦地烧落一片乌鹊。
这些鹊妖,若是单个不过筑基后期的修为,不足为惧。
可奈何它们数量实在惊人,又似生有灵智,一个落下便有另一个稳条不乱地补上!
组合起来,境界几乎能比肩元婴后期的强者!
正当她们即将冲出重围之际,却无人记起身后玄镜雪明宫的飞舟。
“弃舟御剑!”凌空瞳孔微缩,她大喊道:“要撞上了!”
玄镜雪明宫是派了个蠢货出来带队么?!
死自个便罢了,竟还要拖旁人一同上路!
凌空心中暗骂。
后面的飞舟似已不受失控,如一叶孤舟在狂风巨浪中飘摇,直直地向着她们撞来。
飞舟不过是苍诀宗的寻常飞行法器,虽有基础防御功能,却根本无法抵挡如此猛烈的冲击。
若不是乌桕的千控凝成结界,众人怕是早已被乌鹊撞了下去。
可如今两舟皆是巨物,且距离近在咫尺,即便此刻凌空拼尽全力偏移方向,她们也已无法躲避开。
想通这点,乌桕当机立断道:“听她的!御剑!”
有了乌桕的指令,众人明显心安了许多,她们脚踏飞剑,化作道道流光,冲出鹊妖的包围。
火焰与冷霜在两侧化作屏障,为她们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道路,护着众人逃离。
就在苍诀宗弟子御剑冲天而起的一瞬,两艘飞舟狠狠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爆炸声响中,木板炸得支离破碎裂,整个天幕碎屑乱飞。
凌空手中的南冥离火几乎照亮了整个夜幕,“乌桕长老,您护着她们去南恒宗。”
“我留下,断后。”
顾容出剑,她淡声道:“我也留下。”
两人周身气场天成,浑然不似金丹期修士应有的威势。
是否能得到回应,已无关紧要。
乌桕此刻已无暇权衡利弊,她要护住这批弟子。
南冥离火席卷而起,将乌鹊团团围住,悯星祭出星刃,却不见血光。
在鹊妖还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一分为二的斩杀,纷纷栽落下。
既如此喜欢围追堵截,那凌空便还给它们。
星屑在空中骤然炸开,几乎半数乌鹊都被星火拢住,椒香乌黑。
另一半的鹊妖则丧命于顾容手中,身为剑修,顾容哪怕封了听觉,速度也丝毫不减,鸟喙根本碰不到她。
另一边苍诀宗的弟子已要逃出,乌桕一直护在她们身侧,清理着潜伏的乌鹊。
才达筑基中期的弟子,灵力已然有些不支。
蓦地有人脚下一晃,在乌桕专注清理鹊妖时,从剑上栽落。
肖裳锦离那人最近,她下意识地拽住那名弟子,却不慎乱了自己的身形。
鬼使神差,赶上来的凌空踏着悯星,提着肖裳锦后襟,将她扔了上去。
双方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两人皆无稳定的着力点。
凌空眸中最后的倒影,是肖裳锦瞪大的眼睛,她的嘴唇一张一合:
“小……心,身……后。”
因封了听觉,她好不容易才辨别出肖裳锦的口型。
后背一痛,风在耳边拂过,凌空猝不及防的被大鸟撞落,一头栽落下去。
口口畜牲真是不讲武德。
不过这话再如何骂也晚了,凌空头一遭舍己为人,便将自个给搭进去了。
……
人间此刻正是春三月,凌空身上冷汗涔涔,她唇瓣发白,吃了好几颗回春丹。
怪不得乌桕让她们小心鸟喙,只是被擦过,她后背便多了道伤痕。
凌空收起悯星,冷眼瞥向地上乌鹊的尸体。
它的身形明显比之前的鹊妖大上不少,修为境界也略高一筹,甚至能与凌空持平。
只是如今已没功夫去想这些,凌空的目光环视着这片密林,她首先得搞清楚自己掉到哪来了。
一路走了许久,四周都毫无人气。
忽地,凌空抬眼,她定定地看着匾额,
“万寿山庄。”
“请问,”她上去敲门,按着素游雪的嘱咐,礼貌问道:“你们是在办白事么?”
回应凌空的,是一道闭门羹。
凌空悻悻摸了摸鼻尖,这山庄的牌匾旁明显挂上了白灯笼与白条,莫非是人间规矩又有所改变,喜事丧办了?
“叩—叩—叩”
似遭受到了打击,凌空偏不信邪,她又上去敲门。
雕花大门开了个小缝,凌空与一人隔着门隙面面相觑。
“请问,”凌空几乎屏住了呼吸,她顿了顿问道:“你们……是在办喜事么?”
见大门完全打开,凌空这才松了口气。
进了万寿山庄,凌空才发现它占地面积极广。
先前在外,只觉庄门气派,看不出其中亭台楼阁的错落有致,回廊的蜿蜒曲折,几乎是不输云顶峰的景色。
山庄逢喜,为攒福德,这才将凌空放了进来。
不得不说,万寿山庄真是大气。
凌空身上穿的法衣早已被连番恶战撕扯得破破烂烂,原本绣着的云纹也因磨损看不出模样。
她的脸被灰尘糊了个遍,连眼睫上都沾着灰,可茶色的眸子深处却依旧亮得惊人,似是藏着星辰大海,任凭风尘遮面,也掩不住那股子锐气。
凌空就这么站在那里,衣衫褴褛,满身狼狈,可偏偏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换作旁人,怕是只会开门丢给她一块糙饼。
“你且在这住几日,”月兰妈妈领她到厢房,上下仔细打量了凌空一番:“再换了这身衣裳。”
好好的一个姑娘,被折腾成这副模样,月兰都有些看不下眼。
对着铜镜照影,凌空好奇地看着镜中的少年,她还是头一次穿人间的衣裙。
鹅黄色的衣裙垂落到脚,头上梳着简单的丫鬟发髻,凌空眨了眨眼睛,镜中的人同她做出一样的动作,眉眼间满是灵动俏皮。
凌空歪着头想,当丫鬟也是一番历练,至少能在这山庄养伤。
仙门大比还有些时日,她借万寿山庄暂作修养,待伤势恢复些再赶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凌空把万寿山庄送来的香饮子一口咽下,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进储物袋里。
她早已辟谷,却也存有自己的饮食喜好,留些吃食,是为了不引起月兰的疑惑。
不过这红事白办,凌空还是头一回见。换好衣裳,她便也跟着在山庄里挂起白灯笼来。
忙完一通下来,便已至酉时,暮霭悄无声息地笼在万寿山庄外。
“新夫入轿!”
随着铜锣声响起,山庄里顿时热闹起来,人群纷纷聚集于正堂。
凌空呆愣片刻,她听山庄内的人说过。
这新夫和山庄内的大小姐,似乎还没她和顾容认识的时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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