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旸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扭的螺旋星系，笔尖突然被抽走——方宁倚在书房门框上，手里捏着他的笔，笑得温和却带着压迫感：“别装了，作业早写完了吧？”
“没写完。”路旸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我在算脉冲星的轨道修正值，很重要。”
方宁绕到书桌前，指尖点了点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晚上六点十八分，您老的‘修正值’算了俩小时，进度条还在百分之零。”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路以宏发来的消息：“务必带旸旸出席，江叔叔特意推了应酬。”
路旸猛地坐直身，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天文爱好者》的电子版，最新一期的脉冲星专题停在数据模型页。
他迅速合上电脑：“反正都是无聊的应酬，和陌生人吃饭不如算星系轨道。”
“江叔叔一家不算陌生人。”方宁替他理了理校服领口，“你小时候见过江屿，不过那时你们才三年级，估计记不得了。”
“江屿？”路旸皱眉回忆，脑海里只剩模糊影子，“他什么样？”
“听周阿姨说，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和你同岁，也读高二。”方宁忽然笑了，“刚才看你对着星云图发呆，说不定你们能聊得来。”
路旸别过脸：“谁要和陌生人聊天文……”话没说完，就被方宁半哄半拽出了门。
车里，路旸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金属书签——那是他用奖学金换的猎户座图案，边缘刻着《天文爱好者》的刊名缩写。方宁瞥他一眼：“又在想星星？”
“嗯。”路旸没否认，“最新一期的脉冲星模型有问题，我在算修正值。”
方宁笑着摇头：“真该让江屿看看，你们俩说不定能凑成个天文小组。”
路旸没接话，直到车子停在“云栖阁”的旋转门前。
门童拉开玻璃门时，路旸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吸气声——回头看见门童手里的托盘晃了晃，玻璃杯碰撞的脆响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穿了校庆特供的白衬衫，领口银扣泛着冷光。
包厢里，路以宏和江成昀正凑在茶几前研究紫砂壶，周曼坐在沙发上翻杂志。
听见脚步声，周曼立刻笑着起身：“旸旸长这么高了！”
路旸礼貌鞠躬，目光却突然定在沙发另一侧——那里坐着个穿深灰卫衣的少年，正低头翻着本杂志，侧脸在水晶灯下滑出清俊的轮廓。
少年抬眼的瞬间，路旸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是江屿。
江成昀笑着拍江屿的肩：“这是路叔叔家的旸旸，以后说不定和你同校呢。”
江屿站起身，朝路旸微微颔首。路旸注意到他颈间垂着条银链，吊坠是团流转的星云，和《天文爱好者》最新封面一模一样。
“路叔叔说你要转学来明礼？”江屿的声音清冷淡雅，像他垂着的眼睫，“我在高二（3）班。”
“还没定。”路旸不自在地揪了揪衬衫下摆，“我爸说看工作调动情况。”
周曼突然拍手：“刚才听方宁说旸旸也喜欢天文？我们屿屿房间里全是望远镜呢！”
江屿的耳尖微微发红，正要说话，突然“当”的一声——他的星云吊坠勾到了沙发扶手上，链扣崩开，吊坠骨碌碌滚到路旸脚边。
路旸弯腰捡起，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脱口而出：“你也看《天文爱好者》？”
包厢里的喧闹突然静了半拍。江屿望着他手里的吊坠，眼神里闪过诧异，随即又归于平静：“随便翻翻。”
“随便翻能记住脉冲星专题的错误模型？”路旸不服气，“我算过修正值，比杂志里的合理多了。”
江屿挑眉：“哦？你的修正模型考虑星际尘埃的散射系数了吗？”
“当然！”路旸往前凑了半步，“但你忽略了脉冲星自转的进动效应——”
“进动效应会导致数据偏差，但杂志里的模型根本没区分脉冲星的多峰结构。”江屿打断他，语速不自觉加快，“与其改模型，不如重新校准观测数据。”
路旸瞪圆了眼：“你也发现多峰结构的异常了？我以为只有我——”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梗着脖子道，“反正你的模型也不对！”
江成昀和路以宏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方宁推了推路旸的背：“没规矩，怎么和哥哥说话呢。”
“谁是他哥哥！”路旸和江屿同时开口，又各自别过脸。周曼捂嘴笑：“看来真投缘呢。对了，旸旸转学后打算住哪儿？”
方宁叹了口气：“路以宏在明礼中学附近买了套公寓，离这儿不远，以后上下学方便。”
“不远？”江成昀眼睛一亮，“我们家就在翡翠湾，和明礼公寓隔条街呢！屿屿每天骑车上学，以后可以顺路带旸旸啊。”
路旸猛地抬头：“我不用人带！”
江屿也淡淡道：“我习惯单独走。”
两位母亲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笑了。周曼把吊坠塞回江屿手里：“你们年轻人别害羞，多照应着点。来，吃饭吃饭，这道蟹粉豆腐是屿屿最喜欢的——”
饭桌上，路旸盯着面前的蟹粉豆腐，耳朵却竖着听江屿和父母的对话。江屿吃得很慢，偶尔回答周曼的问题，声音依旧清淡，但路旸发现他夹菜时，会刻意避开自己爱吃的蟹粉豆腐，把整块蟹肉都留到最后。
“对了，明礼的高二（3）班是竞赛班吧？”路以宏突然问，“旸旸转学后，能不能进竞赛班？”
江成昀点头：“屿屿在（3）班，班主任是张老师，很看重理科竞赛。旸旸成绩这么好，肯定能进。”
路旸猛地呛到，咳嗽着摆手：“我没说要进竞赛班……”话没说完，就看见江屿正盯着自己，眼神里带着探究。
散场时，路旸跟着父母往外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江屿快走两步，把个东西塞进他手里：“你的书签。”
路旸低头，发现是自己的猎户座书签，不知何时掉在了包厢里。
他刚想说谢谢，江屿已经转身走向停在远处的黑色轿车，颈间的星云吊坠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刚才屿屿塞给你什么？”方宁好奇地问。
路旸把书签藏进兜里，嘟囔：“没什么……天文社的邀请函。”
撒谎的瞬间，他看见江屿的背影顿了顿，似乎回头看了一眼。
回到家，路旸把自己摔进沙发，摸出兜里的脉冲星修正模型草稿。
他盯着草稿纸上的公式，突然发现江屿提到的“多峰结构异常”，和自己观测到的完全一致。
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弹出新消息：[通知：路旸同学因家庭住址变更，转学至明礼中学高二（3）班，即日起生效。]
路旸盯着屏幕，想起江屿颈间的星云吊坠，想起他说“我在高二（3）班”时的语气，突然有点期待明天的到来。
当然，这种期待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唉，修了一遍又一遍。这次决定不改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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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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