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模拟装置的调试进入了攻坚阶段。路旸设计的“月球”滑轨系统需要与江屿编写的控制程序完美同步，才能精确重现日全食、日环食和日偏食的不同景象。
然而，现实总是骨感的。
“又卡住了！”林蕾看着运行到关键时刻，“月球”却停在半路导致“日食”中断的模型，沮丧地喊道。
“电机驱动信号时序不对。”江屿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眉头紧锁，“或者……滑轨阻力突变？”
路旸立刻俯身检查导轨和“月球”底部的接触点：“摩擦没问题。江屿，你再跑一次程序，慢速，我盯着看。”
江屿重新启动程序。模型缓慢运行。
“月球”开始移动，接近预定位置时，负责推动它的微型舵机突然发出一阵异常的“滋滋”声，紧接着动作变得迟滞，最终停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只遮挡了“太阳”的一小半。
“是舵机！”路旸立刻判断，“负载力矩不够，或者内部齿轮打滑了！得换更大扭矩的！”
“清单上没有备用的同型号了。”沈静翻着采购记录，脸色发白，“现买最快也要明天下午到……”
“明天下午？来不及了！后天就要第一次联调演示给指导老师看了！”林蕾急得快跳起来。
气氛瞬间凝重。
时间紧迫，这个小小的舵机成了卡住进度的瓶颈。
路旸盯着那个罢工的舵机，眼神锐利地扫过阁楼里堆放的材料和工具。
忽然，他目光定格在角落里一些废弃的金属零件上——那是之前调试行星模型时替换下来的旧齿轮和小连杆。
“等等……也许不用换。”路旸快步走过去，蹲下在那堆零件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找出一个稍大一点、但结构类似的旧舵机，还有几个小齿轮和连杆。
“你要干嘛？”林蕾不解。
“改传动比。”路旸言简意赅，拿着零件和工具回到桌边，“用这个旧舵机，加一级齿轮减速，牺牲点速度，换更大的输出力矩！”
他说干就干。动作快得惊人。拆解旧舵机外壳，测量齿轮尺寸，计算可能的传动组合，然后开始切割、打磨、钻孔、组装。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也顾不上擦。江屿、林蕾、沈静都围了过来，屏息看着。
“江屿，”路旸头也不抬，“帮我固定这个齿轮轴，用最小号的六角扳手，别拧太死。”
江屿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工具，精准地执行。
他的手指稳定而有力，配合着路旸的指令。
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手臂不可避免地挨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工作时的热量和专注的呼吸。
“垫片，0.5mm的，右边。”
“给。”
“电烙铁，焊点加固这里。”
“小心烫。”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简洁的指令和精准的执行。
路旸负责核心构思和主要操作，江屿则像他最精准的副手，提供着恰到好处的辅助。两人的配合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林蕾和沈静看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放轻了。
时间在紧张的改装中流逝。当路旸最后将改装的传动机构装回滑轨系统，重新连接好线路时，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
“试试？”路旸看向江屿，眼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江屿深吸一口气，重新启动控制程序。
模型再次运行。“月球”在改装后的机构推动下，缓慢而坚定地滑向预定位置。没有异响，没有卡顿。当它终于精确地移动到“太阳”和“地球”之间时，路旸用一块黑色卡纸罩在“地球”模型前方——一道完美的、圆形的阴影清晰地投射在卡纸上，周围是稍淡的半影区！
“成了！”林蕾和沈静忍不住欢呼起来。
路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像驱散了所有阴霾的阳光。
江屿紧绷的嘴角也终于放松下来，甚至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看向路旸，眼神不再是平日的疏离或专注工作的冷静，而是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认同。
那目光像温润的玉石，落在路旸带着汗水和笑容的脸上。
“干得漂亮。”江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路旸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的温度。
路旸愣了一下，对上江屿的目光。那目光里的欣赏如此直接，让他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抹一把额头的汗，却忘了手上沾满了黑色的机油。
“别动。”江屿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知何时抽出了一张干净的湿巾，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擦掉了路旸额角快要滑落到眼睛里的汗珠和不小心蹭上的一点黑色油污。
指尖带着湿巾的微凉触感，轻轻掠过路旸的额角和眉梢。
动作很轻，很快，一触即分。
路旸整个人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
阁楼里林蕾和沈静的欢呼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他只能感受到额角残留的那一丝微凉，和眼前江屿那双近在咫尺的、盛满了真诚笑意的眼睛。
江屿做完这一切，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迅速收回手，指尖蜷缩起来，将那张弄脏的湿巾攥在手心，目光有些慌乱地移开，重新投向运行良好的模型，耳根处迅速弥漫开一片滚烫的红晕。他假装专注地看着“月球”滑回原位，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路旸还僵在原地，额角被触碰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热度迅速蔓延到整个脸颊。
他看着江屿故作镇定的侧脸和那通红的耳朵，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瞬间被一种奇异的、带着点促狭的暖流取代。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笑声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阁楼里。
江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攥着湿巾的手更紧了，却依然强撑着没回头。
路旸也没再说话，只是拿起工具，开始收拾工作台上的狼藉。只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底跳跃的光芒，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那光芒，比模型中的“太阳”更加明亮，悄然地、无声地，照进了江屿强作镇定的背影里。
升温升温！[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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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光晕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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