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未及辰时,雪竟停了。
长安街巷被一夜雪光洗净,瓦面、石阶、街沿皆覆上薄霜,照得整座城晶莹剔透。阳光从高空缓缓洒下,像是给这肃杀局面覆了一层虚假的温柔。
谢时鸾早起,天未大亮便从坊南借来一匹赤鬃快马,沿青石道疾行至司衙。一路风雪虽停,地面仍湿滑,马蹄踏雪扬起一地水雾。他到得早,未进屋,便披着深墨披风立在巡察司西廊下。
晨光初透,青灰袍服被寒意侵得微微发僵,剑柄冷意透骨。他未说话,只微偏头听风中动静,神色静而淡,唇角紧抿,目光却深沉如霜。
顾清宴一句“协查命案”,不容置疑地落入他手。他知自己不是唯一能查的人,却是最可能被利用的人。
这点,他心知肚明,也不打算回避。
“顾大人命我随您查案。”
他眼前站着个少年,十七八岁年纪,姓祁名珏,脸色白净,眉眼极正,一双眼带着点不服输的倔气。衣着虽规整,却因太过新净而显得与这灰白氛围格格不入。
“你学过阵?”谢时鸾问。
“没正式学过。”
“会断伤、辨毒?”
“考过,但不熟。”
谢时鸾没说话,只一挥袖道:“跟我。”
祁珏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司衙内院。
此时阳光从瓦棱间射进来,在青砖地上映出长影,谢时鸾走得极稳,祁珏跟得极紧。
他想开口问话,又迟疑了下,最后还是憋不住:“大人……我们这次,是查死人案?”
谢时鸾脚步未停:“你怕?”
祁珏咬了咬牙,眼神倔强地看着他,像是怕被人瞧出一丝胆怯,又不甘心沉默。他吸了口冷气,语速稍快,却清晰坚定:“怕是怕,但更怕被蒙着走。”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下,又下意识挺直了背脊,试图掩住那一丝紧张。
这句话说得倒直接。
谢时鸾看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一点不易察觉的兴趣:“你若不怕,就别急问,边看边记。”
两人出了司门,直奔城北冷藏院。
长安的冷藏院设在旧兵器库中,地势低洼,院墙高耸,常年冰窖封存。院中人少,只一老吏看守。
“尸体可还在?”谢时鸾开口。
老吏点头,带他们穿过重门。几道铁锁咔哒作响,冰冷湿气扑面而来。
三具尸体整齐摆在石台上,用黑布盖着,仅露出面部。
祁珏走得慢些,一步步靠近石台,喉结上下滚动。
谢时鸾伸手揭起黑布一角:“看。”
祁珏强撑着凑前,目光落在尸体面部——面容扭曲,双眼睁大,嘴角微张,舌尖泛黑,面部肌肉呈不对称僵硬。
“是毒?”他下意识问。
“不是。”谢时鸾道,“是术。”
“什么术?”
“锁气阵残息。是藏风阁旧法,能在杀人瞬间封死经络,使人临死无声。”
祁珏心头一凛,再看三人面相:眉心位置隐有细针痕迹,喉头微红,颈脉极细。
“这些人……不是普通旧臣子弟。”谢时鸾忽然说。
祁珏怔住:“为何?”
“眉形、眼角、发迹线。”谢时鸾语气平静,却落点如针,“全是江南世族特征。”
他看着尸体一言不发,半晌低声道:“江南……有人故意送他们来死。”
“这针我昨晚拿到。”谢时鸾从怀中取出“云杀针”,放于石台。
祁珏立刻变了脸色:“这是藏风阁的信物!”
“有人布局藏风,借死讯搅动旧案。”
他目光沉如冰河,低低说:“动手之人,不只为杀人,而是为传信。”
“那我们接下来……”
谢时鸾走出冷藏室,披风被风带起,他仿佛未听到问题,只缓缓说:“我们先走一趟‘燕王旧宅’。”
祁珏一愣:“燕王不是早年废籍?”
谢时鸾轻轻道:“正因废了,才更容易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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