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这些人都一大早往回赶。
“今日休沐,为何这么赶?”温城年问道。
秋庚桦望着秋宸的目光收回,“陛下病情加重,朝上动荡成波。休沐日也不得安分。”
“我无所谓,反倒是你,处境危险啊。”温城年担忧地说道。
“反对太子的多了去了,何况我态度没那么激烈。”秋庚桦爽朗一笑,“而且,太子真的是陛下心里的太子吗?”
温城年愣住,“谨言!”
“城年,这里只有你我,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到底站哪派?”秋庚桦目光如炬,紧锁温城年的双眼。
“我从未站过派。”温城年摊手,“庚桦,我没有骗你。”
“…我信你。”秋庚桦了然。
朝堂纷争秋宸没兴趣,但此时此刻,苏云琛不太好。
“秋小宸!我又哪招你了?!”苏云琛一大早顶着黑眼圈控诉道。
秋宸破天荒穿了身白色,眼眸一转,“这就是打劫我画本子的下场。”
苏云琛心虚地压低声线,“我那叫借……什么打劫…别胡说。”
“行,那你把我书还给我,我就原谅你。”秋宸邪恶一笑,“不然,我每天给你传信。”
“啊?”苏云琛捏着折扇的指尖逐渐泛白,“书……不小心被我丢了,你写吧…”
秋宸了然一笑,“猜到了,没关系。”这段时日傅承俊的磨炼心性小课,确实让秋宸咋咋呼呼的脾气收敛了。
何况秋宸想到苏云琛在家里被冷落的待遇,想也能想到京城那群纨绔都干了什么。
“早让你跟着我俩学武,你懒得学。”秋宸拍拍他的肩,“以后我俩罩着你。”
“但得等到十五岁之后。”温昀淮喝了口茶,补充道。
苏云琛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一言为定啊!我也得走了,你的书我一定找机会还给你!”
“要不给我点儿京城时兴的吧,我借给你的那些都看得差不多了。”秋宸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等你再来。”
温昀淮起身,往苏云琛手里塞了本书,“回去练练吧,基本的动作,足以对付那群酒肉壳子。”
“谢了温兄,再会!”
伴随着马车轱辘声的渐行渐远,山里再归寂静。
秋宸沉思着,年年复年年,距离下山还早着呢。
“阿淮,等下山了,你得陪我逛逛外边的大好河山。”秋宸难得正经地说道,“到时候去那大名鼎鼎的万鹤堂潇洒潇洒。”
“嗯,我记下了。”温昀淮轻轻捏紧手中的茶杯,露出他惯常的温润笑容说道,心里还补充了一句:只有你我。
山间时日如梭,侯爷和秋尚书令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反反复复。院里的银杏树也绿了又黄。
建和六十三年。小雪。
“阿淮,老规矩,去写愿望吧。”秋宸递给他一条红绸,“去年云琛的绸子被吹落了,你可得系牢点。”
温昀淮修长的手指接过红绸,“他那是生怕掉下去,手抖的。”
“你前年愿我万事顺意,去年愿种几株紫菊。”秋宸扳着手指,“今年,你就给自己许一个吧,别老想着我。”
温昀淮闻言点头,思索片刻,提笔写下:“身侧之人,永为我伴。”
“写了什么?”秋宸好奇地发问。
“这个独属于我的愿望,你就别看了。”温昀淮傲娇一笑,踩着旁边的假山攀上粗壮的树干,红绸已经挂在了高处。
“我的愿望每年都给你看!”秋宸叉着腰控诉。
温昀淮无奈一笑,指了指新旧交替的红绸,“这半数都是你的,每年都写一句‘遍历山河,自在如风’,能一样吗?”
秋宸耸耸肩,“好吧。”
细细的雪花轻柔落下,不一会儿,地上便积了薄薄一层。
秋宸早站在了凉亭下,她抬手接雪,“阿淮,快回屋吧。”
“好。”温昀淮飞跃而下,不料脚下一滑。
秋宸睁大眼睛,闪过去把人扶住,“这两天懈怠了吧,这就摔了?”
温昀淮半倚在秋宸臂弯,轻轻点头,“天太冷了,确实松懈了不少。”
在秋宸数落的时候,温昀淮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回到院里,秋宸透过窗棂,看着外头雪越下越大。银杏树和柿子树都被积雪覆盖,院内金黄与火红映衬,其间还点缀着累累红柿。
索性净手煮茶。袅袅白烟升起,一切变得朦胧无法捉摸。
温昀淮则提笔画下这一幕。
突然,急促的叩门声尖锐地划破这幅画。
秋宸心有所感似的,心口一阵尖锐的疼痛,闷出一脑门儿汗。温昀淮立马上前抱住她,一个劲地安抚。
墨语和泽山连忙小跑去开门,迎面进来的是沧桑颓靡的秋庚桦。不同于以往的意气,他显得格外死寂。
浑浊的眼睛毫无生机,他挥了挥手,秋宸不明所以但隐约觉察不对。
“宸儿,你可以下山了。”秋庚桦哑着嗓音,眼眶再次通红,“你娘……走了。”
秋宸捂着心口,不可置信地跌倒,一时间她说不出话,整张脸皱在一起,“怎么会……”
秋庚桦抱起她,手紧紧攥住秋宸的衣襟,“回京吧,等这段日子过去了…爹和你细细讲。”
秋宸泪水糊了满脸,挤出一声嗯,心绪混乱,只有抓住秋庚桦的衣领才有一丝安全感。
父女二人快马往京都赶去。
温昀淮眉头紧皱,盯着父女离去的身影,又转向画了一半的画、未能煮成的茶水。
一切都太突然了。
秋庚桦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紧握缰绳。小雪的风凛冽似刀,砍在父女的脸上,混着雪和泪水。
待二人赶到,白渝已经被抬进了棺材。
熟悉的脸静静地阖上了眼,唯独嘴上血色全无,再无呼吸起伏。
秋宸飞扑到棺材旁,指尖触到棺木冰冷刺骨的寒意,咬紧牙关,“娘!宸儿来了!宸儿来了…是宸儿来晚了…娘您醒醒!”
秋庚桦移开视线,不忍再多看一眼。谁料秋宸嚎哭地用力,头一歪晕了过去,给众人吓了一大跳,立马要抱下去。
结果秋宸的手死死攥着白渝,众人好一顿使劲才掰开,秋庚桦立马驾马送下去医治。
整整半个月,秋府死寂沉沉,白幡布挂了半月有余,丧事也基本妥当。
秋庚桦这段时日不用上朝,可日日早出晚归,秋珩生怕爹一个想不开去殉情,也日日坐在门口等他。
直到有一次,给白渝验尸的仵作实在不忍,给秋珩说了一番话后。
“爹!”秋珩一看见黑马驰骋而来,立马狂奔到前,“那仵作悄声跟我说,娘是被人下毒死的!”
秋庚桦眼中闪过一丝刻骨仇恨,转又掩饰,神色悲哀,“珩儿,这件事涉及太多太多,你和宸儿不要掺和。”
“爹!恕孩儿无法从命!”秋宸倔强地仰视着父亲的双眼。
秋庚桦看着眼前两个孩子,竭力控制眼泪,蹲下身,“好孩子,爹希望你们能保护好自己,在此之上再论其他。”
“孩儿答应您。”秋珩抹干眼泪,紧握住秋宸的手,“日后我要保护好您和宸儿!”
秋宸反握住他的手,“我也是。”
“不管做什么,爹要你们平平安安的。”秋庚桦一把揽住两孩子,“这也是你娘的遗愿。”
不久后,新年快到了。
秋庚桦一个人购置了灯笼,又找昔日好友写了对联。
就在贴窗花之时,秋庚桦愣在原地。在不远处的梧桐树苗旁,他恍惚又看到了白渝。
“阿渝,你回来吧。”秋庚桦强忍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白渝没说话,只是温柔地笑着,忽而又蹲下看看树苗。
秋庚桦刚向前一步,白渝如烟雾般消散,化作天空的一部分。
秋宸远远看着父亲愣怔,眼泪哗哗掉落。她想:娘的死因定有蹊跷,我一定要揪出幕后凶手!
刚刚立下人生第二个大志,她就被人拍了拍肩,转头一看,是苏云琛那小子。
“我都知道了,你不要伤心,过去的都过去吧。”苏云琛掏出攒的糖果,递给她,“吃一个吧,开心一点。”
秋宸肿着眼睛接过糖果,“你从哪儿搞来的?”
“每逢宴会,我都会攒下一些糖果。”苏云琛嘿嘿一笑,挠挠头。
“京城一点儿都不好玩。”秋宸嚼着糖,小声道,“我想泽雅山了。”
苏云琛安慰地拍拍她,“之前不是每天都闹着要来京城吗?”
“那是我年少无知。”
两小孩红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那现在是年少有知喽?”秋庚桦走过来,“你们过年想吃点儿什么?我最近研究了个新菜。”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除去眼尾经久不散的红。
秋宸蹦跶起来,浅浅一笑,“爹,我想吃贵妃红和玉露团!”
“好好好,你呢,小云琛?”秋庚桦擦擦手,绑好青布襜。
“伯父,我想吃巨胜奴。”苏云琛不好意思地笑笑。
秋庚桦戏谑地瞥了两人一眼,“尽吃些零嘴玩意儿。好,我去做。”
正当孩子看秋庚桦做零嘴时,前院传来一阵喧哗。
秋宸还未回过神,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跨入大门。
“秋尚书令何在?速来接旨。”领头的太监掐着嗓子站定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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