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啊,为师再多教你点东西。”傅承俊把温昀淮打发出去,慈祥地看着秋宸。
她眼睛亮闪闪的,“先生您教,学生定认真学。”
傅承俊拿出一套茶具,“你心性骄矜,为师恐日后因此生事,今日便教你磨炼心性之道。”
“先生说得不错,可学生平常也会练习烹茶,何以单拎出来?”
傅承俊哈哈笑起来,“丫头,平日里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解渴,解闷。”秋宸把玩着茶杯,饶有兴味。
“可为师要教的,不是解渴用的茶,也不是解闷用的闲事儿。”
秋宸沉吟片刻,眼神又一亮,“学生懂了,烹茶之际,放松全身,集中注意力于茶壶,心性越稳,才越能把握分寸度量。”
“聪慧!”傅承俊欣慰一笑,“除去基本的烹茶,还有练字。便从今日开始吧,换种态度去做这寻常事。”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自那天起,温昀淮发现秋宸与以往不大相同了。从一天清晨的练剑中,他敏锐地感知到了。
“阿淮,再来。”秋宸稳稳当当站在树旁,少女身量又高了点,一手背着,另一手执剑指向他。
与往常别无二样,可秋宸动作愈发沉稳,眼神中也没那么多的情绪,一切突然慢慢藏了起来。
“映清,近来可是心情不畅?”温昀淮坐在书阁,看向翻找书简的秋宸。
她闻言转头,面露疑惑,“为何这么想?”
“总觉得你与往常不大一样。”温昀淮一手支着下巴,坐在书案前。
“噢,忘了和你说。先生说我性子太躁,需静心养性。这么看来,成效不错。”秋宸狡黠一笑,往日的风采若隐若现。
温昀淮一时愣怔,回神过后释怀一笑,“在我面前,无需这样,做自己便可。”
秋宸正埋头找书,头也不回地招招手,“说的什么话,我这修身养性又不是装装样子。别坐那儿说闲话了,快来帮我找找!”
温昀淮挑眉暗喜,走过去,“找什么书?”
“柳毅传。”秋宸闷闷的声音传来,“我记得我藏在第三层了,可找不着。”
温昀淮动作一停,“这本书是你的啊?”
“你见过?”秋宸扭头,看见温昀淮躲闪的眼神,危险地眯起杏眼,“如实招来。”
“云琛拿走了。”温昀淮挠挠头,还补充了句,“那日重阳他无事可做就翻到这本了,说是要清理画本子,以免你不好好完成课业。”
许久没有明显情绪波动的秋宸捏紧了拳头,阴恻恻地笑了,“苏云琛死定了。”
温昀淮耸耸肩,眼含笑意地瞄了眼她。
正巧被秋宸捕捉到,他的笑意僵了一下,“怎么了?”
秋宸杏眼一转,“今日何时。”
“十月九。”温昀淮回答后,眉头一跳,“马上就是云琛的生辰了。”
秋宸三两步跳下梯子,“来来来阿淮,我们送他一个大惊喜!我现在激动得很。”
温昀淮看着浑身染了层火的秋宸,在心里为苏云琛默哀,默默地跟着秋宸的脚步。
夜。
“阿淮,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苏云琛那厮怕鬼怕黑吧。”秋宸提笔洋洋洒洒写下一页东西。
“是没错……要这样吗?”温昀淮看着整整两页鬼故事,眨巴眨巴眼睛。
秋宸的字是沉着而自信的延伸,速度均匀且力送笔端。乍一看沉稳含蓄,细细琢磨会发现一丝傲气。
“我要让他看完这封礼物,三天内不敢一个人睡觉!”秋宸灵活地转动着毛笔。
温昀淮伸出手揩了揩她的脸,秋宸凝眉疑惑,他示意脸上挂着的墨点。
“我觉得,还差点意思。”温昀淮指着一处平稳开口,“云琛习惯把衣袍扔的到处都是,夜间就会比较像有人趴在那儿。”
秋宸惊喜一笑,立刻往里增添内容,“看着温温润润的,心眼儿如此坏啊。”
温昀淮轻笑一声,“云琛自求多福吧。”
转眼间,十月十九到了。
同往年一样,苏云琛一大早来了泽雅山,同来的还有侯府和尚书令这两家子。
白渝温柔地站在门口,秋宸一下就扑进了她怀里,小粉丸子闷闷地出声:“娘,您好久没来这儿看我了。我好想您啊。”
嗓音又甜又软,说得白渝心都要化了,“唉哟你这孩子,先进去吧,外头怪冷的。”
温昀淮看着母女情深,柔和地微笑着,突然就被搂住,周清清打量了半天他。
“昀淮,近来如何。”温城年抚了抚他的头。
“父亲,母亲,一切都好。”
苏云琛裹着毛毯下车,“伯父伯母们,我们快进去吧!”
秋宸和温昀淮立马凑到苏云琛旁边,大人们在后头慢悠悠走着,三小孩儿腿脚飞快,先进了院子里。
“不是我说,你是不是脑子冻傻了?”秋宸打量着奇怪的苏云琛,“明明冷得发抖,还不忘你的折扇,这是你分身啊?”
苏云琛颤着声线大笑,“你懂什么,这叫公子雅趣。”
“我看是公子哑巴。”温昀淮耸肩笑道。
“行了,别盯着我了。今日是我的大日子,生辰礼呢?”苏云琛裹紧毯子,笑眯眯看向两人。
温昀淮和秋宸相视一笑,齐齐看向他,“当然准备了,而且包你终身难忘。”
进了屋后,周清清和白渝倚在窗边,聊窗外那颗柿子树。
“三月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大呢,转眼间都快过年了,长得真好。”
“两孩子照顾得妥当,哪像咱俩当年栽的梧桐,就没往高长过。”
温城年不恰时地插话,“清清,你们那树埋得太深了,自然无法长高。”
周清清点点头,“此言有理。但谁允你偷听我俩小话了?”
“啊哈哈,顺耳的事。”温城年尬尬地挪开。
“活该。”秋庚桦幸灾乐祸,同时低声说道,“她俩栽了半个多月后,我去看过那棵树苗,内里仍是翠绿湿润,能活。”
温城年不计较好友的嘲讽,“真的?行,咱俩找个时间救一下可怜的梧桐吧。”
秋宸耳朵尖,凑过来,同样低声道,“爹,温叔。你们要栽什么?可以让我和阿淮负责吗?”
秋庚桦被吓一跳,捏了捏秋宸小脸,“谁允你偷听大人聊天了?”
秋宸甜甜一笑,“女儿耳朵超灵。”
“哈哈哈,宸丫头,你想救这棵梧桐吗?”温城年拿开秋庚桦还想捏的手。
“想!”
“好。但这树苗先由我们移到泽云居,替你照看好不好?”温城年拍了拍她的头。
秋宸一想到山高路远的,树苗确实不好移栽过来,沉思后点头答应。
白渝正和周清清聊着,秋宸走过来,笑道,“周姨,娘,您二位怎么愈发漂亮了?”
周清清眼含爱意地揉了揉秋宸的脸,“诶呦,嘴愈发甜了。”
白渝却一眼看穿,“宸儿,有什么要问的吗?”
“还是被您看出来了。”秋宸腼腆一笑,“怎么没见秋珩啊?”
“没大没小的,叫你哥听见你又得遭说。”白渝笑弯眉眼,了然道,“今日刚好和你表哥有约,实在来不了。”
“噢,原是如此。我还寻思有热闹不凑,那还是他吗?”秋宸嘟囔着走开。
转眼间,已近晌午。
两对夫妻走向厨房,准备生辰的餐食。
在此空闲时间,苏云琛闹着要看生辰礼,秋宸再三拒绝,“不行,你得等晚上再看。”
“啊?有什么讲究吗?非得晚上看……”苏云琛用折扇不时地敲着手心,“行吧行吧,小爷我便等等喽。”
在他背后,秋宸再次与温昀淮狡黠对视。
温昀淮看着熠熠生辉的眸子,心下安定。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改变,灵动的小秋对在意之人——毫无保留。
夜间,灯火通明。
“我先讲两句昂,云琛这孩子今日过后,就十岁了。我们做长辈的,总归有几点嘱咐的。”秋庚桦站起身,举杯道,“云琛啊,别大冬天举个扇子昂,身子骨要紧。”
苏云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秋伯父,晚辈一定改。”
秋庚桦和蔼地笑笑,“也不是什么错事儿,就是对身子不好。”
“你温叔我啊,没嘱咐,但有祝福。”温城年看向苏云琛,“就祝云琛锦绣前途,心想事成,不惧风浪险阻,实现自己的抱负!”
苏云琛眼眶微红,“多谢温叔。”
白渝拿出了亲手缝的护身符,周清清则端来了大家伙一起做的长寿面,“我和你周姨,就希望你能平安喜乐,万事不忧,诸事不扰。”
苏云琛感动得一塌糊涂之际,秋宸和温昀淮找准时机,拿出准备已久的礼物——
除去那封压轴的小故事,还有一个秋宸亲自编的剑穗,温昀淮则掏出一副自编的酒令。
苏云琛接过剑穗,嘴角微抽,“我好像不会耍剑诶。”
“挂着玩呗。”秋宸恬不为怪,“再者言,万一以后心仪的女子玩呢?”
大人们笑作一团,白渝忍俊不禁,拉过秋宸,“才多大,说些什么话?”
温城年向来豪迈,“小苏找个会武的,那必是个惧内的。”
满屋又是哈哈大笑,苏云琛小脸红了又红。
相反,温昀淮的礼物是偷偷塞过去的。
“要让我父亲看见这东西,非得一顿打不可。”温昀淮低声道,“一套酒令,之后咱们找时间玩玩。”
苏云琛略含深意地看了看他,“想不到啊,平日正经的温兄,还研究这呢?”
“行了行了,半斤八两的。”温昀淮低声。
直至戌时,一行人才闹毕玩毕。
秋宸和温昀淮蹲在苏云琛院外,悄咪咪看向屋内剪影。
苏云琛一进屋就看见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拆开一看,竟是有整整三封。
前两封分别来自屋外两“小贼”,温暖贴心,尤其秋宸搞怪似的“苟富贵勿相忘。”
直到苏云琛含着热泪打开第三封,他平素读书速度就快,今日亦然。直到他读完,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窗外小风习习,带着暗暗的烛火摇曳起来。此时的苏云琛,看哪儿都不对劲,仿佛鬼怪到处都是,也不顾身上衣物没换,一骨碌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窗外呜咽的风声更显诡异,苏云琛最终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被子里闷闷道,“我又怎么惹这小祖宗啦!!”
他的一系列动作清晰地通过影子展现,秋宸在笑出声的前一秒被温昀淮拉走,在连廊,她笑得前俯后仰。
“你瞧见没,动作连贯到能去拿个蹴鞠第一。”秋宸缓了缓说道。
温昀淮仍紧握着秋宸的手腕,她没反应过来,沉溺在苏云琛招笑的表现中。
见此,温昀淮贪恋地多握了一下,才缓缓松开手,指尖留着女孩的余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