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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通道的另一边

修复工作在弥漫着焦糊与尘埃的废墟中展开。

石教授是风暴中心,他不再是温和长者,而是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指令冰冷、高效,不容置疑,他的私人实验室资源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这遗忘的角落汇聚。

“小赵,谐振腔应力断裂点,纳米修复组优先处理。Omni,重新校准能量逸散模型。”石镇岳的声音没有起伏,目光紧锁在终端光屏滚动的数据流上。他亲自操作着高精度扫描仪,光束在损毁装置的熔融核心上反复游走,记录着每一道狰狞的裂痕。

赵尘全神贯注,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点击,与Omni协同,屏幕上,损毁装置的残缺三维模型被无数红色标记覆盖,他眼中是纯粹的技术狂热,以及对白荔枝教授理论的敬畏。

李芝收集着散落的资料,泛黄的图纸上,母亲娟秀的笔迹勾勒着狂野的时空结构,与父亲“李书宁”的签名并列,这割裂感让她眩晕,她强迫自己将图纸按序号叠好,动作生涩。每一次弯腰,每一次触碰那些冰冷的晶片,父亲扣错纽扣的格子衬衫和哥哥未完成的星云模型就在脑中闪现,恐慌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心脏。她需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石伯伯,”她抱着一摞图纸,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能帮忙扫描吗?或者…整理数据?”她看向那台高深莫测的粒子束焊机,又迅速移开目光。

石镇岳从数据中抬头,银发在扫描光束下泛着冷光。他审视她片刻,目光锐利如解剖刀,那眼神让李芝心头一紧,仿佛被看穿了所有笨拙和无能。

“资料保护就是关键任务,小芝。”他的语气恢复了部分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它们是你父母唯一留下的钥匙,确保每一张纸,每一片晶片都完好无损,这比操作机器更重要。”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安全,也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李芝低下头,攥紧了图纸边缘,钥匙?她觉得自己更像是那个被锁在外面的人。

时间流逝,修复现场如同精密的外科手术室,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和石镇岳简短的指令。李芝缩在角落,小心翼翼地擦拭晶片上的灰尘,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几小时后,损毁的黑色圆柱体——时空谐振器的核心——被大量临时支架和闪烁的维修节点包围。它依然像个破碎的巨兽,但狰狞的伤口上覆盖了一层银色的纳米薄膜,如同新生的脆弱皮肤,粗大的临时能量导管粗暴地连接在尚未熔毁的接口上,另一端接入一个嗡嗡作响的便携式聚变电池组。

“初步结构稳定完成,能量通路临时架设。”石镇岳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准备第一次低功率启动测试,目标:确认通道基础框架是否残留。Omni,能量注入设定为理论阈值的千分之一,赵尘,监控所有应力点,小芝,退到Omni身后。”

李芝的心跳骤然加速。她退到Omni旁边,这个黄色的金属方盒此刻是唯一的依靠。赵尘和石镇岳紧盯着各自的终端光屏。

“启动。”石镇岳下令。

嗡——

不是之前垂死的呻吟,这一次,是低沉、稳定、充满力量的共鸣,墙壁上那些粗犷的“电路纹理”瞬间流淌起不稳定的幽蓝光芒,比上次更亮,更持久。临时能量导管发出刺目的白光,装置核心那个巨大的破洞内部,空间开始扭曲,如同高温下的空气,形成一片模糊、抖动的视界。

“能量注入稳定!框架反应强烈!空间坐标……正在解析!”赵尘的声音带着兴奋。

石镇岳紧盯着核心破洞内的扭曲视界,眼神深邃如渊,他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调取着数据:“框架完整度比预期高……核心损伤并未彻底摧毁坐标锚点……准备提升能量至理论阈值百分之一,尝试建立稳定视窗……”

突然!

嗡鸣声陡然拔高!刺耳!尖锐!

核心破洞内的扭曲视界猛地向内塌陷,吞噬。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临时能量导管的光芒被疯狂拉扯、吞噬。装置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墙壁上的蓝光疯狂闪烁,随即大片熄灭!

“警告!异常引力场形成!能量逆流!”Omni的电子音瞬间变调,尖锐刺耳,屏幕上的(⊙﹏⊙)变成刺目的猩红(艹皿艹)!

“强制断开!”石镇岳厉吼,手指猛击终端!

晚了。

一股无形的吸力从黑暗漩涡中爆发!李芝!她感觉自己像被一只巨手抓住,双脚离地!

“啊——!”惊呼卡在喉咙里。

时间仿佛凝固。她看到赵尘惊骇欲绝的脸转向她,嘴巴大张。

下一个瞬间,天旋地转。

她撞向那个旋转的黑暗。Omni的机械臂闪电般弹出,死死抓住了她背包的带子,巨大的拉力将黄色的金属盒也一同拽离地面。

“Omni!”赵尘的嘶喊被狂暴的嗡鸣吞噬。

黑暗瞬间吞没了李芝,冰冷、窒息、失重,仿佛跌入无底深海,耳边只有撕裂般的风声和Omni履带被拉扯发出的刺耳“咔哒”声,她紧闭双眼,恐惧扼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秒,也许永恒。

“砰!”

沉重的撞击感传来。失重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硬、冰冷、粗糙的触感,空气骤然改变,不再是废墟的焦糊尘埃味,而是……浓郁的、潮湿的、带着强烈生命气息的草木清香,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雨后泥土的能量感。

嗡鸣声消失了,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还有……身边金属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

李芝挣扎着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星空。

无比璀璨、无比清晰、无比巨大的星空。银河横亘天穹,星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她正仰面躺在一处……巨大、覆盖着柔软苔藓和奇异发光菌类的岩石平台上?平台边缘,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潮湿的、带着强烈生命气息的草木清香,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新,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渗入皮肤的……能量感?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被清凉的活力充满。

“警告……外部环境……剧烈改变……未知能量场……”身边传来Omni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电流杂音的电子音。它侧翻在地,机械臂还死死勾着她的背包带子,履带无力地转动着,顶部的屏幕光芒黯淡,表情符变成一团乱码。

李芝彻底懵了,废墟、石伯伯、赵尘……都消失了,这里……是哪里?

她下意识地摸向背包,还好……钥匙还在,图纸和晶片都还在……她颤抖着掏出个人终端,屏幕一片漆黑,无论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绝对的孤寂和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脚下……等等。

她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她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半开放的山洞入口处的平台上,洞口边缘垂挂着粗壮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藤蔓,像天然的帘幕,而山洞内部,在星光的微弱映照下,显露出人工的痕迹。

洞壁并非完全天然岩石,部分区域被切削平整,镶嵌着某种光滑、温润的木质板材,上面似乎还刻着模糊的纹路,更引人注目的是,在离她不远处的山洞内侧石壁前,赫然矗立着一个……装置。

那装置大约一人多高,与父亲老家废墟里那个冰冷粗犷的谐振器截然不同。它的主体材质像是某种深色的、带有天然纹理的木材与流动着幽光的晶石巧妙融合而成,线条流畅而富有生命力,像是从山洞本身生长出来的,一些纤细的、散发着微光的藤蔓状线路缠绕其上,连接着几块嵌入石壁的、如同巨大叶片般的晶石板。

然而,这原本应该和谐神秘的造物,此刻却呈现出一片狼藉。装置的核心部位——一个由多层晶石叶片嵌套形成的、形似花朵的结构——被彻底击穿了。一个焦黑的、边缘呈熔融撕裂状的大洞赫然其上,残留着刺鼻的臭氧和能量灼烧后的怪异气味,与山洞里清新的草木香格格不入。

李芝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爸爸和哥哥……他们在这里吗?这装置……是回去的路?她看着那个焦黑的破洞,就像看到了希望的残骸,巨大的无助感瞬间将她淹没。她瘫坐在石板上,背靠着冰冷的洞壁,紧紧抱住膝盖,背包里母亲的图纸硌着她,却带来不了丝毫安慰。

脚下,是无边无际、在星光下泛着墨绿色波涛的巨大原始森林,低沉的涛声仿佛来自远古;头顶,是无声倾泻着光芒的浩瀚星空;而她,被困在这个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危机四伏的悬崖山洞里,身边只有一个半瘫痪的机器人。

废墟中的通道没有带来希望,只将她抛入了更深、更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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