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白光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房间里所有不堪的细节切割得清清楚楚,暴露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
林微衣衫不整地靠在墙上,嘴唇红肿,脸上泪痕未干,眼中是尚未褪去的迷离和巨大的惊恐。陆凛站在他面前,领口微敞,脸色铁青,眼中翻涌着被算计后的暴怒和难以置信的冰冷。
这幅景象,在任何外人看来,都坐实了最龌龊的猜测。
“不知廉耻!”林正浩的怒吼打破了死寂,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微,眼神里的失望和厌恶几乎要溢出来,“我们林家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来干这种下作事情的?!你竟然……竟然对自己小叔……”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觉得一辈子的脸面都在此刻丢尽了。
周曼捂着嘴,看着林微,眼中情绪复杂,有震惊,有痛心,但最终化为了沉重的无奈和一丝埋怨。她别开眼,不忍再看。
周围的宾客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窃窃私语声像毒蛇一样钻进林微的耳朵。
“天哪,原来是假少爷主动……” “早就听说他心思不正,没想到这么大胆。” “陆先生也是倒霉,被这种人缠上……” “林家这脸可丢大了……”
每一道目光,每一句低语,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林微身上,将他剥皮抽筋,钉在耻辱柱上。他徒劳地张着嘴,想解释,想呐喊,想说他不是,他没有,是林澈——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门口的林澈。
林澈恰到好处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击”和“失望”,但他微微侧过脸,对着林微的方向,嘴角极快地上扬了一下,那弧度充满了恶毒和胜利的嘲弄。
只一瞬,他又恢复了那副受害者的无辜模样。
这一眼,让林微如坠冰窟,血液都冻僵了。他明白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而他,像个傻子一样,一步步走了进去。
“不是我……”林微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最后的绝望,看向陆凛,“小叔,你信我……是林澈,是他设计……”
“设计?”陆凛终于开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冰锥一样刺穿林微最后的希望,“设计你主动投怀送抱?设计你在我房间里?林微,你告诉我,他怎么设计?”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残忍审视:“还是说,三个月前那个晚上,也同样是别人的设计?”
林微彻底哑然。那个偷来的吻,成了他无法洗刷的“前科”。在陆凛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他故技重施,甚至变本加厉。
百口莫辩。
巨大的绝望和冤屈像潮水般灭顶而来,他眼前发黑,几乎站不稳。
“够了!”林正浩厉声打断,他疲惫又厌恶地挥挥手,“还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闭嘴!”他转向宾客,强压着怒火维持最后的体面,“家务事,让各位见笑了,还请移步楼下,招待不周。”
宾客们识趣地陆续离开,带着满肚子的八卦和鄙夷。林澈最后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林微,也跟着人群离开,经过陆凛身边时,他极轻地说了一句:“陆凛哥,对不起,我没想到弟弟他……”语气里充满了自责和难过。
陆凛没有回应,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林家人和陆凛。
死一样的寂静。
林微靠着墙壁滑坐下去,把自己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躲避一切。他知道,他完了。他失去了最后立足的根基。
林正浩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看向陆凛,语气沉重而不容置疑:“陆凛,事已至此,为了林家的声誉,你必须娶他。”
林微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
陆凛的身体骤然绷紧,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怒:“大哥!”
“没有别的选择!”林正浩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你们名义上还是叔侄!如果不想林家成为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这是唯一堵住悠悠之口的办法!难道你要看着林家股价暴跌,百年声誉毁于一旦吗?”
陆凛的拳头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一生冷静自持,从未陷入如此被动又屈辱的境地。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林微身上,那里面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情分,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厌恶。
“好。”半晌,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彻骨的寒意,“我娶。”
这两个字,像最终的判决书,砸得林微神魂俱碎。
“但是,”陆凛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这将是你们林家要求我做的,最后一件,也是最令我恶心的一件事。至于他,”他指着林微,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别再让我看到他出现在我面前,碍眼。”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摔门的巨响震得林微心脏骤缩。
婚礼仓促得像一场敷衍的闹剧。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洁白的婚纱,没有亲友的祝福。只是在林家别墅里,请了一位相熟的法官,走了最简单的法律程序。
林微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像是临时买来的普通西装,脸色苍白得像纸。他对面站着陆凛,一身黑色西装,挺拔依旧,却像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从头至尾,没有看林微一眼。
法官宣读誓言时,林微的嘴唇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陆凛则冰冷而快速地吐出“我愿意”三个字,仿佛不是在缔结婚约,而是在签署一份屈辱的协议。
交换戒指的环节被省略了。林正浩和周曼坐在一旁,脸色凝重,没有丝毫喜悦。林澈也在一旁,低眉顺眼,嘴角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礼成”两个字落下时,林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倒。他伸手想扶一下什么,陆凛却像是避瘟疫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让他的手僵在半空。
“戏演完了。”陆凛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品,“记住我的话,别出现在我面前。”
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从这一天起,林微搬进了陆凛名下的一处僻静别墅。与其说是新婚居所,不如说是一座华丽的牢笼。
陆凛履行了他的话,再也没有回来过。
空荡冰冷的别墅里,只有林微和几个沉默寡言的佣人。佣人们显然知道些什么,看他的眼神带着疏离和隐隐的轻视。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四季变换,风景如画,却丝毫无法温暖室内冰冷死寂的空气。
林微每天像幽魂一样在空旷的房子里游荡。他不敢出门,害怕看到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害怕听到那些关于他如何“下作”地爬上小叔的床、逼婚成功的流言蜚语。
他试图给陆凛发过信息,石沉大海。他鼓足勇气打过一次电话,接电话的是陆凛的秘书,公事公办地告诉他“陆总很忙,没事请不要打扰”。
他就像一件被遗忘的、不光彩的旧物,被丢弃在这个华丽的角落里,蒙上厚厚的灰尘,慢慢腐朽。
偶尔,他会在财经新闻上看到陆凛。男人依旧英俊夺目,气场强大,身边时常跟着日益褪去青涩、变得从容自信的林澈。媒体用“叔侄默契”、“林家左膀右臂”来形容他们,字里行间暗示着林澈才是那个被认可的继承人。
而他这个“陆太太”,像一个存在于阴影里的笑话。
漫长的夜晚最为难熬。孤独和寒冷无孔不入。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从升起到落下。
有时候,他会产生幻觉,听到楼下有关门声,听到陆凛的脚步声。他会像疯了似的冲下楼,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客厅和窗外呼啸的风。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灭,最终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他开始怀疑,那个成人礼之前的、被陆凛纵容着的林微,那个还会害羞、还会撒娇、还会怀着卑微恋慕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或许那才是一场梦,而现在这场无望的囚禁,才是**裸的现实。
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
对他而言,这场婚姻,是一场无人旁听、刑期未知的无期徒刑。而他唯一的罪状,是爱上了那个判他刑的法官。
他在这座用冷漠和恨意筑成的牢笼里,日复一日地枯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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